第355章 稻香(5K合章)

直到他们越过了一道土垣,见到一个插着“刘”字旗的义舍。

那时,一个精瘦的兵士端来了两碗粥,说:“刘使君有令,无论何人,来者皆民,悉可安置,按口分田。”

老陈还记得那碗粥的温度。

那不是施舍的残羹,是实实在在的粟米。

那是他几年没尝过的味道……或许不止几年,记不清了。

见了阿稻奄奄一息的样子,兵士们还找来了个医者。

老陈本以为和当年太平道一样,是喝些热水或是煮了防疫草的药汤。

却没想到,那医者竟然真的开药扎针治疗了阿稻的病,留下了药材,而且不收诊金。

医者说:“刘使君说了,医馆这两年不收钱,若要拿药,就去山里砍柴采药放到医馆就行。”

老陈知道,这是到了能活命的地方了。

这个小名阿稻,原本寄望于田的儿子,被老陈正式取了大名,陈到。

……

如今,老陈租了三十亩官屯田地。

说是租佃,其实是不设期限的,但抛荒或产量极低就得收回了。

收成的六成归自己,四成交予官屯。

起初老陈还不信,他在老家种了那么多年地,无论是庶民交税还是佃户交租,能留三成的便是恩德了,没见过只收四成田租的地方。

可这里的屯田官拿着竹简,一笔一笔给他算了个清楚……没有口赋,没有算赋,没有徭役,就收四成田租,再无其他。若是家里有人进学,或是生了新生儿,还能退还部分田租。

“若是赶上天灾,收成不好呢?”老陈当时小心翼翼地问。

那年轻的屯田官笑了:“玄德公说了,天灾不责人,若真有天灾,不仅田租全免,玄德公还会给大伙找饭吃。”

地是前年春季分的,到如今已经收了两季了,这两年来,老陈没再饿过肚子。

其间,老陈还自愿参与了贾治中治理黄河的大工程,这次真的是自愿参与的,常年种地的农人都明白防灾有多重要。

贾治中说:“天灾是可避免的,我华夏从古至今,向来都能以人胜天。区区黄河而已,只要心齐,必能治得服服帖帖。”

十几万人上阵,黄河确实服帖了,济水也服帖了,老陈的田地与新开辟的通济渠就只隔着两里地。

转年,贾治中升官了,听说做了尚书令。

活该他位高权重。

第一年,老陈战战兢兢地种着那三十亩地,把自己当牛使。

因为他把孩子送进了蒙学读书。

官屯借给他犁,教了他分陇法,把田地分成宽窄相间的垄沟,宽处种粟,窄处种豆,能保地力。

老陈这样的老农一听就明白,这是懂农事的。

陈到进了蒙学,田租能额外退回一成。交租之后,每月让陈到凭蒙学身份去领退还的田租就行。

也可以让田官把退租直接换成生活所需的家什,锄头犁耙之类的农具,亦或是布匹、笔墨都可以。

官屯的牛马也可以借用,条件是得好生喂养,不能累着,有病立即上报,用完立刻归还。

当然,如果要借,平日里得交些草料到官屯牛场,家里得搭个牛棚,草料交得越多,就越能优先借用,粟杆或麦秸也行。

老陈第一次牵着那头三岁口的牛回自家窝棚时手都在抖——他家曾经是有牛的,但这头牛,真的不一样。

风调雨顺的过了一年,收成时,老陈看着堆满院子的粟……确实留下了七成。

屯田官装走了该收的田租,又拿出一个钱袋:“老陈,你家中口少,余粮可以卖些给玄德公,按市价算。”

老陈看着那些五铢钱——那是真的五铢钱,不是劣钱,精致的铜币在阳光下闪着澄黄的光。

这还是老陈第一次遇到有官员真的按市价买粮食。

那天,他带着陈到去了市集,买了两匹麻布,一口铁锅,两斤盐,还割了一刀肥肉,打了五斤老酒。

回家路上,他听见有人在市集说书,讲的是玄德公在平原自己审判自己之事。

老陈背着锅,陈到提着酒,站在人群外围听着,夕阳照在他们脸上,晃得眼里发痒。

第二年,老陈置办起了家什,虽然仍是个木头窝棚,但已经有了家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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