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这该归功于她的老师亚瑟·黑斯廷斯爵士教得好。
守候在两侧侍从微微低头,恭声行礼道:「女王陛下。」
亚瑟立刻起身,右手按在胸前,微微俯首,动作干净利落:「午安,陛下。」
「午安,亚瑟爵士。」维多利亚自然地走到亚瑟身边:「我刚批完加拿大的文件,听说您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
「不算太久,也就是打个盹的工夫。」
「您昨晚没休息好?」
「有一点儿。」亚瑟笑着摇了摇头:「毕竟一想到要给您介绍新《警察法案》的意见稿,我就总担心自己会不会出错。」
「那有什幺可担心的?您可是警务专家。」维多利亚擡手向圆桌的方向,示意亚瑟坐下:「不论是墨尔本子爵还是罗素勋爵,都建议我听听您对新《警察法案》的看法。如果您都会出错,那全国大概也没有人能在警务问题上给出正确答案了。」
亚瑟听到维多利亚的这句话,眉毛都忍不住向上扬了扬。
如果维多利亚刚刚这话真的是发自肺腑,那他这次想从新《警察法案》中得到的那些东西,就全都有了保障。
如果这些话仅仅是恭维,那倒也不算太差,毕竟女王的恭维也算有些份量。
他配合的落了座,不过却没有像许多前来觐见的议员那样,直接把提前准备的文件交给维多利亚。
因为他很清楚,虽然自己的学生自登基以来,每天都在坚持阅读那些长篇累牍的政论报告,但事实上,维多利亚并不喜欢读那些枯燥的文件,她之所以这幺做,只是出于尽职尽责履行君主义务的自我期望。
归根结底,这依然是个刚成年的小姑娘,相较于阅读枯燥无味的报告、聆听长篇大论的演讲,她更喜欢阅读妙趣横生的小说、聆听跌宕起伏的故事。
这也就是为什幺许多政客能在白金汉宫得到女王的微笑,却未必能给女王留下印象的真正原因。
深知维多利亚脾性的亚瑟笑着开口道:「您还记得苏格兰场是什幺时候建立的吗?」
「当然记得,您以前给我说过。」维多利亚几乎没做任何思考:「1829年,在罗伯特·皮尔爵士的主导下,《大都会警察法》通过。」
「是的,1829年,那也是我加入苏格兰场的时间。」亚瑟怀念道:「我还记得那时候的苏格兰场,与其说是警察局,倒不如说是临时搭建的草台班子。我们的制服是缝纫铺加班赶出来的,警官胸前的号码牌也是铜匠连夜赶制的,总部办公室与旧马厩只隔了一堵墙,每次过去都能闻见一股马粪的味道。」
维多利亚被他逗得忍不住笑了:「您当时怎幺会想起来去当警察呢?为什幺不去找家银行上班?」
「银行?」亚瑟近乎自嘲地轻轻哼了一声:「陛下,1825年的投机泡沫破裂之后,伦敦的金融业一蹶不振,全国大大小小的银行倒了几十家。到了1829年,虽然我们靠着纺织品和大陆贸易勉强回了一口气,但是好工作还是很难找。虽然我读了大学,但是您也知道,那时候伦敦大学连教学特许状都没有。同样一份简历,牛津剑桥的学生可以从前门进去,我就得走后巷托人介绍。但是,我一个乡下来的小子,谁会拿正眼瞧我?」
维多利亚忍不住皱眉:「这也太不公平了。」
「不能说不公平,只是英国的公平就是这样。」亚瑟摊手道:「当时我连续投了二十多封申请。不夸张地说,原本我还想去城东那家贸易公司当会计,可人家宁愿要专门学校毕业的,也不乐意要我这个大学生。」
维多利亚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们根本不知道您是谁。」
「那当然。」亚瑟笑道:「我得到亚瑟·黑斯廷斯爵士这个名号,可都是三年后的事了。」
亚瑟说这句话的时候,仿佛是在讲别人的人生,轻描淡写、无悲无怨,就好像他真的这幺豁达一样。
「就在那时候,我听说伦敦正在组建正式的巡警队。薪水不算高,危险不算小,社会评价还很糟糕……但那又怎幺办呢?至少每周他们还能给我发上几个先令,让我吃得起饭,租得起房。更何况,当时皮尔爵士还说了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