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歌德在世,想必会这样评价他们:
笨苍蝇!它们多么愤怒!
它们嗡嗡作响,厚著脸皮,
把小小的苍蝇屎,
滴到暴君的鼻子上去!
亲爱的读者,请原谅我用这些绿头苍蝇来取悦您,但它们那令人厌烦的嗡嗡声,最终会让即使是最有耐心的人也忍不住拿起苍蝇拍的。
身为一名尽职尽责的记者,请允许我向您介绍一些好事情。
在圣殿大街的歷史剧院,最近举行了法语版《图兰朵》的初演,由亚歷山大·仲马作词,亚瑟·黑斯廷斯爵士作曲。
在这里,我们必须注意到诗人和作曲家之间志同道合的精神。他们都懂得如何通过认真、高尚的努力来提升自己的天赋,並且更多地通过外部训练而非仅仅依靠內在的独创性来发展自己。
因此,他们两人从未完全屈服於邪恶,而独创的天才有时会如此。他们总是创作出一些令人耳目一新、优美动听、令人尊敬、学术性强且经典的作品。他们两人都同样高尚,都是值得尊敬的人物,固然在今年的音乐季中,梅耶贝尔和柏辽兹的缺席令人感慨,但是在一个黄金吝嗇地隱藏自身的时代,我们不应该轻蔑地批评流通中的白银。
而在此刻,巴黎的音乐厅犹如被某种无形的瘟疫入侵,人人嘴里喊著“李斯特”,仿佛这名字就是某种救命的祷词。可笑的是,那些自命不凡的音乐记者,竟然心甘情愿做起了李斯特的传教士。
他们在报纸专栏里写下长篇累牘的谎言,把他的咆哮称作天籟,把他的眩晕叫作陶醉,把他的疯狂形容为灵感。这些纸张一旦传到外省,那里的乡绅们便以为巴黎已经发明了一种新的宗教,信徒是绝望的妇女,神跡则是听眾的集体性昏厥。
然而,我必须再次声明,我並不是要否认李斯特的才能。我只想指出,这种才能如果继续以这种方式耗散下去,迟早会像廉价的焰火一样熄灭。它只能照亮巴黎的一夜,却无法温暖整个欧洲的冬天。
与之相比,塔尔贝格的艺术就显得更加稳健。
他在艺术上展现出了与生俱来的机智。他的演奏如此绅士,如此富裕,如此得体,如此毫不矫揉造作,毫无那种掩饰內心沮丧的自吹自擂,而这种沮丧我们在某些演奏家身上却屡见不鲜。
健康的女性都爱他。病弱的女人对他同样深情,儘管他没有用钢琴演奏前的癲癇发作来博取她们的同情,儘管他既没有让她们兴奋也没有让她们激动,他並不像李斯特那样需要一群晕厥的女听眾来证明自己的伟大。
他安静地坐在琴前,让十指织出一张轻纱般的网,把旋律温柔地罩在听眾头顶。他的演奏没有烟火,却有炉火,没有癲癇,却有秩序,没有呼喊,却有回声。
他的艺术是真正的资產,不是可以隨意挥霍的纸幣。
健康的女士们爱他,病弱的女士们也不討厌他,这本身就是一种奇蹟。
我只喜欢一个人胜过他,那就是萧邦,但他更像是一位作曲家,而非一位演奏家。听萧邦,我完全忘记了他精湛的钢琴演奏,沉浸在甜蜜的深渊之中。他的音乐,在痛苦的甜蜜中,既深刻又温柔。萧邦是一位伟大的天才作曲家,他应该与莫扎特、贝多芬或罗西尼相提並论。
不过,我必须提醒读者们一个容易被遗忘的事实:这位如今在巴黎贏得不少喝彩的塔尔贝格,当年在伦敦爱乐协会里,还只是亚瑟·黑斯廷斯爵士的替补钢琴手。
是的,当时只有黑斯廷斯缺席,塔尔贝格才会得到上场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