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万两黄金,这些个势豪,还真的舍得。」朱翊钧已经收拾好了行囊,准备回北衙了,临行前,居然又收到了十二万两黄金,真的很多了。
他想尽办法,一年才能收储一百五十万两黄金,他能收这幺多,完全是因为这是国朝行为,而这十二万两黄金,算是意外之喜了。
「孙商总还是有恭顺之心的。」张宏也有些感慨的说道:「就是他那个儿子,不让人省心,说了些混帐话,传的哪都是。」
「孙商总想他家的几个孙子,到水师历练一二,不想让那几个小孙子,跟孙承志一样的混帐。」
这是孙克弘请托小黄门办的事儿,孙克弘想要让孙子参军,可水师衙门拒收,他使银子都不管用,这是当年俞大猷建立松江水师的时候,就定下的规矩,不能让水师和地方豪强勾结太深。
松江水师和地方勾结太深,那就该皇帝陛下担忧了。
「只能去南洋水师,松江水师是不可能的,朕可以答应,但他几个孙子,怕是不肯答应的,这从军,征战死伤在所难免,就是不征战,到了营伍之间,不知道要吃多少苦。」朱翊钧摇头,他倒是能给这份宽宥,实在不行。
把孙克弘这几个孙子放到京营、边军历练也完全可以。
可,这几个孙子吃得下这些苦吗?
「到了营伍之中,就由不得他们耍小性子了,这也是孙克弘求得圣眷。」张宏解释了一句,这一千两银子,孙克弘花的真的不亏。
「那就允了吧。」朱翊钧答应了下来,到了大明营伍这个大熔炉里,就是块废铁,也要给他打成百链钢,提起来打的那种,简称提干。
朱翊钧在九月初三起驾回京,这次回京的路上,走的比往常慢了些,这是大医官们要求的,过于剧烈的、频繁的环境变化,身体也需要一些反应时间。
在抵达济南府的时候,朱翊钧专门停留了三天,他停这三天,是山东巡抚宋其昌的请求,济南府这个地方,的确有点邪性,比较克大明皇帝。
大明皇帝好不容易原谅了济南府,愿意入济南城驻跸了,结果去年陛下在济南府生了病,今年,陛下南巡的时候,又没有在济南府停留。
以至于整个山东、济南府都是人心惶惶不安,宋其昌百般请求,希望陛下能停留几天。
哪怕什幺都不做,也能安定人心了。
朱翊钧停留这三天,收到了一份捷报,安南战线,陈、刘、骆尚志又打了几个胜仗,阮主请求投降,这种投降,更像是破罐子破摔,是死是活,给个痛快话!
阮主阮福源是真的打不动了。
但前线指挥的三位主帅、副将们,给了明确的回复,不准阮福源投降,对峙的阶段还没结束,还没有到秋风扫落叶的时候,是死是活,他阮福源说了不算,大明说了算。
朱翊钧朱批了捷报,戚继光给他定制的三板斧,他在军事上比较呆,选择了严格按照流程行事,该走的流程一个都不能少,他没有自己去创新,这三板斧,他选择了一板一眼的挥完。
他可不想变成费利佩,万一挥的时候没挥到位,出了错,那才是天大的麻烦。
皇帝这个选择,难受的就是阮福源了,大明这三板斧劲儿太大,擦着就伤,挨着就死,根本不是他一个安南割据势力能够抗衡的!
朱翊钧回到了顺天府后,已经是九月二十八日,太子、德王朱载、申时行、高启愚带着大臣们赶到了朝阳门接驾。
「这刚回来,咱们大明朝臣们,就给朕上眼药是吧!再给朕上眼药,朕在松江府不回来了!」朱翊钧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奏疏,气不打一处来。
他这候鸟,才刚回到北衙,各种乱七八糟的事儿,扑面而来。
这些奏疏,都是太子不能独断,皇帝在松江府又不方便处置的奏疏,面前这小山一样的奏疏,大部分说的都是一件事:弹劾侯于赵。
侯于赵要收天下黄金尽入内帑这件事,引起了官僚们的普遍反对,今天他侯于赵要抢势豪,明天就抢官僚!这些官僚,有很多都是势豪出身,不把侯于赵弹劾倒了,他侯于赵就该对他们动刀了。
陛下在松江府,弹劾侯于赵就不方便,陛下回京了,这些人的奏疏,如同雪花般飘到了皇帝的御前。
「要不,就收一下?」朱翊钧摇头说道:「这样,他们没工夫弹劾大司徒了。」
「也不是不行。」张宏从一开始就支持。
「下章内阁,召开廷议,议一议。」朱翊钧说办就办,立刻下旨内阁,过会讨论侯于赵的提议。
十月初六的这次廷议,虽然最终没有通过侯于赵的提议,但对侯于赵的弹劾,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所有人选择了闭嘴,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不提就不存在。
该闭嘴的时候就闭嘴,反复提及某事,会让陛下对其刻板印象越来越深,进而改变决策。就像存在了两百多年的后元反贼,所证明的那样:这些旧文化贵人、士绅们,从来没有一天与大明朝廷站在一起。
一旦陛下想起来,尽收天下黄金和大清洗,就会不可避免的发生。
与其逼陛下出手,还不如放侯于赵一马,也放自己一马。
朱翊钧发现了一个对付官僚们很无赖的招数,就是张居正讲的,只出题、不做题,你打你的,我打我的,他没有正面回应侯于赵该不该致仕体面,这是朝臣们出的题,他给官僚、势豪们出了一道题。
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就看谁力气大,谁先顶不住了。
恰好,大明举重冠军朱翊钧的力气,真的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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