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倭国的德川家康和毛利辉元,都承认了极乐教正教的身份,允许他们传教。
「怎幺可以这样?那大明无论如何,都不能继续册封倭国国王这一职位了。」朱翊钧听闻这两个家伙,连邪祟都肯承认,立刻决定,不再册封倭国国王,到丰臣秀吉为止。
丰臣秀吉好歹还打击倭寇,打击极乐教,大明为了尽快结束为期三年的入朝抗倭东征,封了丰臣秀吉为国王。
可这毛利辉元和德川家康,就有点太不是东西了,邪崇就是邪祟,变得合法,是大明决不允许发生的事儿。
警惕倭国内乱风险外溢,可是防止倭患的总体战略。
「他们承认极乐教的合法,目的是为了钱粮,极乐教是倭国最大的捕奴团,也是倭国最大的走私贩子。」熊廷弼解释了为何会变得合法的原因。
战争,可以撕碎一切伪饰。
战争的成本极其高昂,毛利辉元和德川家康为了能够在内战中取胜,都在不断的加注,他们需要足够的钱粮去供养武士征战,所以就必须要找到财源。
那幺掌控了粮食、倭奴进出口走私贸易的极乐教,就同时成为了他们拉拢的对象。
大明禁止舶来粮前往倭国,但因为利润丰厚,依旧有人会铤而走险,而长崎总督府,为了维持倭国内战的烈度,对这种走私行径,虽然称不上默许,但是作为一种战争烈度调节器在使用。
其运行逻辑是,如果倭奴数量不足,相比较往年出现了较大幅度的下降,那就代表着烈度不足,就需要放宽一些稽查,让舶来粮进入倭国,用于战争;反之,则加紧舶来粮的走私稽查。
通过控制粮食的方式,控制倭国内战的烈度,就是长崎总督府一直在做的事儿。
至此,朱翊钧彻底理解了熊廷弼所说的观点,倭人是可以杀的完的。
种地,想要丰收,需要水利工程,需要沟渠,需要精耕细作,需要仰赖天时,总之,种地需要一个高度稳定的秩序,才能有所收获。
战争、捕奴对倭国青壮年的消耗,堪称恐怖的存在,如此下去,不需要二十年三十年,只要十年,倭国就要断代了,生产的总崩溃引发人口的断代,断崖式的下跌,最终,就是灭亡。
「确实,战争可以撕碎一切伪饰。」朱翊钧也是感慨良多,对熊廷弼的这句话非常认可。
嘉靖初年,道爷还有雄心壮志的时候,执意推行新政,但他没想过要振武,因为当时去看,完全没有必要,北虏已经多年不敢南下,天下承平,大明作为天朝上国,自然不需要振武。
这其实是一种傲慢,可很快,自嘉靖二十九年开始的倭患虏变,愈演愈烈,国事不宁,如此局面,就不得不从天朝上国的美梦里醒过来,一直输就得一直醒,醒不了的人、组织、朝廷都会被历史所淘汰。
自嘉靖二十九年起的战争,撕碎了一切粉饰太平的鬼话。
同样,这个道理也应验在了各个地方。
在朝鲜,朝鲜废王李和他带着的文武两班,平日里都在粉饰太平,倭寇一个月横扫了朝鲜,甚至震惊了大明,以为朝鲜和倭国暗中勾结,意图入唐」;
在东吁,缅贼莽应里就沉浸在一种我无敌的情绪之中,对大明悍然发动了侵略,现在到了连死都不被允许的地步;
在安南,五主七十二姓挑衅大明,现在郑主被杀、莫主被废,阮主在被大明打掉了大半条命去,但这种程度的惩戒,大明朝廷认为还不够,还要继续惩戒,到现在为止,大明不允许安南投降;
战争,真的可以撕碎一切虚妄的叙事,撕碎一切的伪饰。
熊廷弼又基于自己的理解,讨论了他对战争的论述。
他征战在外,随着统兵作战的时间越来越久,他逐渐明悟了战争的一个本质,那就是战争的代价,完全由穷民苦力所承受,所以负责决策的肉食者,不会轻易结束战争。
战争胜利,好处大部分被肉食者所瓜分,而坏处则完全由穷民苦力所承受,那肉食者当然愿意赌一赌战争的不确定性。
在戚继光撰写的皇帝御用兵书《战争论》里,有着类似的描述,这个观点可以总结为:因为分配的不公,导致战争天然不义。
大明的百胜大将军,为大明荡平了草原,击退了倭患的戚继光,他个人而言,非常反对战争,因为死在战争中的,不是朝廷负责拍板的明公们,而是跟了他很多年的袍泽、战友。
打仗不好,但必须要打的仗,就一定要打,这就是战争论的核心要义,而必须要打的仗,就是维护大明核心利益的战争。
戚继光觉得费利佩远征英格兰没有问题,英格兰用各种手段,搅烂了整个大西洋贸易,费利佩最大的问题,就是准备不够充分,没有搞清楚水文的情况下,把远征打成了烂仗。
菜,是原罪。
朱翊钧和熊廷弼聊了很久很久,还留熊廷弼在晏清宫用了午膳,以对外彰显皇帝和熊廷弼之间,依旧亲密,也让一些想看热闹的家伙,颇为失望。
熊廷弼回到大明想找反贼,他没找到,不光是他在找,冯保也在找。
哪有那幺多的反贼,敢在皇帝春秋鼎盛的时候,自己跳出来,成为想要进步臣工的垫脚石?
熊廷弼要在大明停留一个月的时间,而后返回江户,继续做江户总督,他回到大明的主要目的是看望皇帝陛下,其次是采买一批江户川急需的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