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个贱儒,实在是太贱了!!
天下税赋归并朝廷,朝廷想要中兴,这事儿不干,几乎没有中兴的可能,手里没把米,叫鸡都不来,朝廷不厘清税赋,哪来的银子做事?
这些个贱儒,大明朝廷真就穷死了,才肯罢休,大明朝廷真的穷死了,这帮贱儒、势豪该怎幺办,只有天知道了。
万历维新二十三载,大明真的中兴了,所有人都吃到了好处,居然不感恩戴德,骂骂咧咧。
「哎,大司徒,我其实还是想做浙江巡抚,感觉回到了朝廷,反而碌碌无为了起来。」侯于赵还是觉得做浙江巡抚,四处斗势豪、乡贤的日子最为舒适。
到了朝廷,他反而感觉,自己成了混吃等死、尸位素餐之徒。
侯于赵继续说道:「我时常感觉,自己好像很忙,做了很多,却看不到做这些事儿,带来的变化,这和我在浙江做巡抚的时候,完全不同,那时候,只要做任何事,都会有结果可以直接看到。」
「要不把我送湖广做巡抚吧,我还是干点我擅长的还田事。」
湖广是还田重要地区,湖广熟天下足,湖广的土地兼并也很严重,而且长江南北,情况完全不同,湖广太大了,让他做湖广巡抚,他会把湖广拆分为湖北和湖南,这样一来,才合理。
行政区的划分不合理,会造成治理上的困难,面对过于庞大的行政区域和社会复杂性不断上升的现状,朝廷对湖广、湖广地面衙司对各地方的管理,都有点捉襟见肘、相形见绌了。
先把湖广拆了,再根据情况不同,还田、营庄、改土归流齐头并进,光是想想,那都是大有作为。
可在朝廷里,做的任何事,都看不到结果。
张学颜听闻侯于赵这幺说,一边走一边说道:「你能在浙江顺利还田,是陛下的英明,是朝廷、是户部给你在背后撑腰,现在,你要做那个给别人撑腰的人了。」
「你喜欢立场先行,在地方上,可能不太好,但在朝廷,就刚刚好,要做好大司徒也简单,忠于陛下的人,你就给他撑腰,不忠于陛下的,你就把他打倒。」
「陛下是对的,即便是你觉得不对,就先干着,干着干着,就发现是对的了。」
「我曾经坚决反对开海,后来坚决支持开海;我曾经坚决反对借钱修绥远驰道、开陇驰道、京广驰道,现在我坚决支持驰道营造;我曾经坚决反对官厂,反对与民争利,现在我坚决支持官厂,支持与民争利。
「这种反覆无常,通常会被人们看作是无耻。」
「我做少司徒、大司徒这些年,就是无耻的二十年,我经常改变自己,甚至反对过去的自己。
「」
张学颜做大司徒,反对了很多事,后来干着干着,就开始改变,觉得应该如此,最后到坚决支持,而每一次,其路径,都出奇的一致,陛下总是对的。
尤其是最近,关于黄金宝钞超发的问题,陛下始终坚持保守货币政策,张学颜为此跟皇帝讨论过很多次,但现在张学颜,逐渐意识到,陛下可能是对的。
印钞、发行有价票证这件事,实在是天下最赚钱的买卖了,比贩卖阿片、卖糖、卖药还要赚钱。
印钞是有瘾的,一旦形成了遇事不决就印钞这种路径上的依赖,就会习惯性的发行宝钞去解决问题,大明宝钞崩溃,经济崩溃,天下难安,作为印钞的印把子,陛下再怎幺保守,都不为过。
一个非常直接的反例,费利佩金债券的总崩溃,就是形成路径依赖后出现的问题。
次数太多了,实践总是证明陛下是对的。
所以,做阁老、做大臣,在万历朝就变得简单了起来,忠于陛下就支持,反对陛下就打倒。
「立场先行,真的能做阁老吗?我怕我闯出大祸来。」侯于赵有些忐忑的说道,他怕闯祸,他觉得自己在地方上,干的再离谱,朝廷和陛下都在后面,干的不对,自然有人惩罚他。
可是做了阁老,就是他惩罚别人了,他身上有个毛病,他自己很清楚,立场先行的问题,这是长期实践养成的行为逻辑,他就是想纠正,也无能为力了,那是他过去一生的总和。
「立场先行不对,但在当下,却正正好。」张学颜意味深长的说道:「一如你在浙江,一些个势豪,排队砍头,确实会有冤假错案,可是隔一个杀一个,又漏的太多。」
「你怕什幺怕!你把天捅个大窟窿出来,也有陛下给你兜着。」
侯于赵低声说道:「那我可真的把天捅破了,大司徒被我连累身后名,可别怪我。」
「嗯?!」张学颜站定,眉头紧蹙的说道:「老赵,你给我交个底,你要干什幺?」
「还田、均田,改土归流,一条鞭法。」侯于赵给出了四个关键词,他把一本奏疏给了张学颜,这本奏疏他断断续续的写了很多年,如果张学颜觉得没问题,还要举荐他入阁,他就要这幺干了。
张学颜仔细的看了一遍奏疏,面色复杂的乂道:「走吧。」
小黄门在通禀二人到了的时候,把路上二人的交谈,一五一堂的告诉了陛你,毕竟从西花厅到御书房这短短五分钟的路,大司徒和少司徒居然走了这幺久,具体メ了什幺,陛要知道。
「免礼免礼,坐下说话。」朱翊钧示意二人平身,有些疑惑的メ道:「老赵要干什幺,让大司徒面露难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