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让卫所失去土地,就能够保证有足够的粮食、武器、合格的士兵,会自发的保护本卫所的利益。
那么这一个个卫所,就是一颗颗的镇夷钉,能世世代代镇守安南,如此三代人,安南,就会和云南一样,永远属于大明了。
大明收复河套,发生了一件并不引人注意的事儿,当时陕西总督石茂华,奉命把卫所外迁到了河套,河套混乱的局面,才逐渐消失。
卫所制度不是无敌的,它最大的缺点,就是需要田土这种生产资料。
廷议足足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才结束,最终确定了一整套的政策,征伐、迁民、设立军屯卫所、提供武器粮种、长期减免税赋、卫所田土不可买卖长租等等一系列的制度。
矛盾说是一套非常行之有效的方法论。
矛盾是普遍存在的,调节各阶级、各个利益团体的利益矛盾就是朝廷存在的使命。
要调节矛盾,就要将一个矛盾拆开无数个小的矛盾,最终在这些小的矛盾里找到主要矛盾。
解决主要矛盾后,一些次要矛盾就会缓解变得更加容易解决,也有可能已经解决。
但只在次要矛盾上使劲儿,不仅无法解决次要矛盾,还会让主要矛盾复杂化,变得更加难以处置。
显然,戚继光把大明要征伐安南这件事,分成了两个部分,军事胜利和政治胜利,因为大明军容军貌军备军纪的断档领先,让军事胜利变得非常容易,但政治胜利,很困难。
再把政治胜利这个议题剖开去看,就会发现要解决的主要问题,是安南人抵抗意志和防止大明内鬼窃取胜利果实;
而这两个主要矛盾,都指向了一个解决办法,军屯卫所。
再把军屯卫所的历史教训总结之后,就发现卫所败坏的主要矛盾,则是兼并,想办法不让卫所失去生产资料,就成为了关键问题的关键部分。
廷议庙算之后,这件事仍然不会下决策,而是送往广州地方,询问广州地方官吏们的意见,并且还要询问前线指挥们的意见,刘继文、万文卿、陈璘、骆尚志,这些地方更接近安南,更加了解安南的情况。
结合地方的建议,最终完善政令,进行推行,就是万历年间在矛盾说指导下建立的决策机制。
“陛下,吕坤案定在了七月最后一天。”刑部尚书王家屏奏闻了一件事儿,吕坤的刑期定了,这个在王国光死后跳出来的跳梁小丑,经过了数月的严密稽查,最终将其同党尽数抓捕归案。
八月是万寿圣节这个月,原则上,这个月不斩首示众,毕竟血光之灾不祥。
“没人救救他吗?”朱翊钧看着王家屏,平静的询问道。
王国光让天下税赋归并朝廷,这件事得罪了太多的人,尤其是田赋减免,地方财政亏空严重的大环境下,恨王国光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吕坤只是跳了出来。
按照吕坤的设想,他真的被抓了出来,那天下百官上奏,陛下看着群情激昂,也会选择拖一拖,而不是顶着所有百官的反对执意杀人,只要拖下去,就有活下去的机会。
拖到所有人都不在意,拖到大家都逐渐忘记,再使点银子,游说大珰、大臣说些好话,他这个正二品的巡抚大员,走八辟八议的流程,也就出来了。
“没人。”王家屏摇头说道:“他锒铛入狱后,所有人都避之不及,生怕和他有任何的瓜葛。”
“还真是无情。”朱翊钧摇头,负心多是读书人,吕坤的行为,明显是个集体默契行动,当吕坤遭到严惩的时候,这个集体立刻对他做出了切割,这让朝廷想办个窝案都办不了。
朱翊钧朱批了王家屏的奏疏,准了刑部、都察院、大理寺联名所请。
廷议落下了帷幕,朱翊钧单独留下了戚继光,详细聊了安南、倭国之事,尤其是熊廷弼在关东平原的均田营庄等事。
“戚帅该钓鱼钓鱼,不是什么大事。”朱翊钧笑着说道:“这马上入秋了,朕得了件羽绒内胆,赠于戚帅。”
张宏取来了早就准备好的羽绒内胆,放在了戚继光身边。
“这件内胆,是渡渡鸟羽绒,保暖性极好,这渡渡鸟,确实好养的很!羽多肉多而且味道鲜美。”朱翊钧说起了渡渡鸟养殖,就是滔滔不绝,渡渡鸟也被大明人叫渡渡鸭,渡鸭,浑身是宝。
朱翊钧讲了一大堆养渡渡鸟的技巧,场地、防病、育种等等,他亲自养了一批,深入了解了育种的过程。
“陛下,臣不解,一只活鸭,要一百多文,而一只烤鸭却只要区区三十文不到,这做熟了,反而便宜了?”戚继光生活在北京很多年了,北京的烤鸭价格一直在降,现在价格已经低到了三十文左右。
这奇特的现象,让戚继光有些不解。
朱翊钧解释了其中的缘由,一只渡渡鸟和鸭子的成本是八十多文,如果碰到疫病可能会更贵,活鸭的价格,卖到一百多文是极其合理的,奥秘就在羽绒、羽毛和鸭货上。
羽绒最贵,其次是羽毛,而鸭货的鸭脖、鸭掌、鸭舌、鸭肠、鸭胗、鸭心、鸭血、鸭油,这鸭八珍卖的也不便宜。
如此之下,烤鸭的成本,大约在十七文左右,加工的炭火、作料等等加进去,最后的价格可以做到三十文左右。
烤鸭卖的便宜,这鸭子不是填出来的,更不是药水泡出来的,只是随着产业链的成熟,才出现的奇特现象。
“其实以前绥远养羊并不赚钱,是大明的毛纺工艺提升,让羊毛有了更高的价格,养羊的利润在开始逐渐变高,绥远边民,自然更加希望养羊,而不是养马。”朱翊钧套用烤鸭为何便宜,解释了绥远大量养羊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