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9章 衙斋卧听萧萧竹,不知民间疾苦声

“胡宗宪死后,徐华亭就让臣支取十万银,让臣结舌,臣未尝取金,也未曾对外言说此事。”

王一鹗终于把事情前因后果说了出来,墙倒众人推,曾经在江南抵御倭寇的王一鹗,站出来踩胡宗宪一脚,胡宗宪不仅必死无疑,还会遗臭万年。

比如王一鹗说胡宗宪通倭。

虽然抗倭总指挥的胡宗宪通倭这事儿,听起来挺魔幻,但只要坐实了胡宗宪有养寇自重的嫌疑,就能堂堂正正的杀了他,而不是瘐死天牢。

瘐死天牢,一定会翻案,只有办成铁案,才能彻底把胡宗宪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打败一个活人,只需要打败他一个就够了,只要他临死之前,为了苟活几天,丑态百出,最后还是要被当成狗一样的吊死,那无论谁都会嗤笑这个失败者、懦夫。

但打败一个死人,就难多了,需要打败他的所有支持者。

胡宗宪到死都没有屈服,哪怕是瘐死天牢,依旧坚称自己无罪,最终徐阶没能打败活着的胡宗宪,更无法打败死去的胡宗宪。

连徐阶的门人王一鹗,都不认为胡宗宪该死,不肯栽赃嫁祸。

王一鹗当然有顾忌,他虽然没有犯错,但知情不报,事后虽然没有收银子,但没有把这件事说出去,而且这还涉及到了座师的名节,牵扯到了当年的旧案。

王一鹗之前想自己扛下,但见了陛下,他本来坚定的心,立刻变得动摇了起来。

正如陛下所言,他徐阶犯的错,凭什么隔了这么多年,要他王一鹗来受过?

“多大点事儿,俱往矣。”朱翊钧听闻,笑着说道:“收拾收拾,继续为国朝奔波吧。”

三年前王一鹗感冒伤风,很快就发展到了肺炎的地步,大医官用了六个单位的青霉素,才把王一鹗治好,既然朝廷把他治好了,他就该鞠躬尽瘁,全心全意的继续上磨。

“臣谢陛下隆恩!”王一鹗错愕了一下,没想到,陛下就这么轻轻放过了。

朱翊钧甚至没有断案,更没有评断谁是谁非,就这么简单的揭过了这一页。

徐阶干的的确不地道,但当初胡宗宪在严嵩的授意下,谋夺浙江巡抚,总领抗倭大事的手段,也不光彩。

当初的南京兵部尚书张经、浙江巡抚李天宠的死,胡宗宪一点都不干净。

顶多算是以彼之道还之彼身,而且还因为抗倭大局,没能做成。

朱翊钧又不是小孩子了,这世间哪能那么简单,把人分为好人坏人,就可以把人做出区分?

正如冯保还在的时候,说的那样,人是靠不住的,尤其是四十不惑之后,对这话就理解更加清晰了,因为人是极其善变的。

徐阶给这十万银的原因也简单,正因为没有王一鹗的配合才没办成,只能让胡宗宪庾死,所以,才要重金笼络王一鹗。

当然这也是试探,王一鹗要是拿了,就只能死心塌地,和徐阶共进退同荣辱了。

王一鹗不拿这银子,师生情谊,基本上也就断了。

朱翊钧心情极好,晃晃悠悠的回到了通和宫御书房,笑着对李佑恭说道:“王爱卿是想进步的,想进步就好啊。”

“王一鹗拜徐阶这个座师,真的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被摁在顺天府丞的位置上十年,动弹不得,现在再遭横祸。”

想进步是好事,不想进步,无欲无求,才最是难以捉摸。

朱翊钧心情好,是因为又多了一个可用之人,朝廷里能用的人,真的不多,多一个举重冠军,朱翊钧就能轻松很多很多。

“申阁老严肃校风校纪,整顿学风之事,进行的怎么样了?”朱翊钧问起了申时行在大学堂搞的忠诚度筛查之事。

李佑恭翻找了一本奏疏,放在了陛下面前,由衷的说道:“申阁老是个有才能的人,这种穿针引线的细致活儿,臣反正是万万没想到的。”

朱翊钧看完了申时行的奏疏,正如李佑恭所言,申时行确实很有才能。

申时行这本奏疏,核心宗旨只有一个,那就是所有大学堂毕业生的毕业考卷,要效仿科举制,进行糊名、誊抄、封闭阅卷的方式进行批阅,理由非常简单,防止庸才打着大学堂的名义,败坏学校的名声。

十八座大学堂设立在大明各地,而非在朝廷眼皮子底下,有些事儿就看不太住了。

地方势要豪右、乡贤缙绅、富商巨贾们的孩子入校混个履历,再简单不过了,要从制度上,防范大学堂毕业学子名不副实。

大明的政治基本框架是条条块块,地方私相授受,非常正常,地方本来就是一块一块的,但不能弄一堆蠢货恶心人,善恶好坏不说,最起码不能无能。

那么非常成熟的科举制,就值得借鉴了,这一套组合拳打下去,至少能把大学堂滥竽充数之徒,刷下去一大半,无法从大学堂毕业,如此才能让丁亥学制,培养出能用的人才。

执行也简单,把各地乡试时候的章程,照搬一套过去,就完全满足需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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