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9章 货币问题,不能仅仅看货币本身

“陛下,臣觉得陛下考虑的对,臣也觉得,大臣们考虑的也没错,这听了半天,臣觉得都对,臣真的是老了,有些糊涂了。”张居正听闻陛下叫他,像是刚回过神来一样,赶忙出班俯首说道。

张居正是装糊涂,不是真糊涂,他说了一段看起来模糊的话,但其实态度也很明显了,在皇帝需要他支持的时候,他这么闪烁其辞,其实就是态度鲜明。

他不认同停发,不认同将钱荒的压力,完全压在朝廷的头上。

他更加认可申时行的看法,宝钞这东西,不完全跟贵金属彻底绑死,可以锚定在更多的、更具体的军力、土地、粮食等等之上,也就是大明国力之上。

张居正其实想说:只要能买到柴米油盐肉蔬等物,连精纺毛呢都可以当货币用,万历维新以前,行贿都用盐引,开中盐法都败坏了,盐引能照样当钱用,因为盐引真的能换到盐。

货币问题,有的时候不能仅仅看货币本身,而是看经济,只要大明还在从海外获取源源不断的原料、丰厚的利润,大明宝钞就绝对不会崩溃。

陛下有点过于在乎白银了。

“行,今年就照例发行吧,但是这五年内,不能再额外超发了。”朱翊钧听明白了张居正的意思,也没端着,最终同意了大臣所请,他收回了成命,继续发行宝钞。

不就是一年 !

要么不发,要么照旧,这件事是不能折中的,朱翊钧选择照旧,是因为大臣们没有一个支持,他就是强压下去,也是很难推动。

“陛下圣明。”群臣再拜齐声说道,各自归班。

朱翊钧其实想清楚了,哪怕是黄金宝钞,真的学了金债券破产了,损失的更多的是他这个皇帝本人的信誉,而非朝廷,朱翊钧之所以这么认了,是他的信誉的确坚挺,承受得起宝钞破产的冲击。

而且,情况并不一定会恶劣到金债券那种地步。

毕竟大明宝钞的锚定物不只是黄金,还有货物,和金债券还是有极大的区别,朱翊钧担心的问题,并不是一定会发生。

甚至只要皇帝、朝廷们能做到,不再进一步超发,朱翊钧所担心的爆雷问题,发生的可能比较小,万历维新越成功,发生的可能就越小。

不想让黄金宝钞这个天雷炸了,把大明炸的四分五裂,那只能一鼓作气、一以贯之的走下去,让大明再次伟大,让大明持续伟大。

“陛下,顺天府丞杨俊民在蓟州破获了一起邪祟案,是白莲教闻香堂,抓捕了若干教众,这里面比较特殊的是,他们供奉的画像,是…陛下的画像。”刑部左侍郎张国彦出班奏闻了一件事。

张国彦说的时候,自己都有点绷不住,这些教徒,好大的胆子。

邪祟案,一般不会直达天听,但这个案子特殊在,皇帝陛下的画像被供奉了起来,这就让刑部上下如临大敌,仔细稽查清楚了缘由。

白莲教的主张是:教中所获资财、悉以均分;有患相救,有难相死,不持一钱可周行天下;等平均、互相助。

陛下进行还田,不就是在等平均互相助吗?所以这个闻香堂,就挂起了皇帝的画像供奉,闻香堂多数都是北方农户,而这些农户给皇帝上香,祈求大明还田令,能够早日在北方推行。

宗教和政治不分家,在人类历史多数时间里,宗教和政治,更像是一体两面,谁都离不开谁。

当等平均、互相助这件事,皇帝真的在做的时候,那自然有人供奉祭拜。

朱翊钧看到了那副画像,被两个小黄门拿在手里。

画的非常像,草原上有很多圣天子的画像,显然这闻香堂供奉的画像,可以肯定是临摹的草原圣天子画像,只不过又结合了真武大帝转世的故事,进行了进一步的艺术加工。

只见画像之中,皇帝头顶圆光轮,身着玄袍、金甲玉带,仗剑怒目、脚踩龟蛇、披发跣足,形象极其威猛。

“邪祟供奉朕的画像也不是免死金牌,该剿就剿,拿出朕的画像,也不能做护身符,挡箭牌。”朱翊钧看着张国彦给了指示,就是画像在剿灭邪祟的过程中,出现了什么问题,也不是军兵、弓兵、衙役的过错。

这个闻香堂,朱翊钧也有所耳闻,他们供奉皇帝的理由,可不是真心认同皇帝的新政,而是搞一个无法攻击,让剿灭邪祟的衙役十分为难的挡箭牌。

朱翊钧压根不在乎这个,该怎么剿就怎么剿。

白莲教的理念都不错,但能做到的教众极少,坑蒙拐骗偷,一样不少,仁宗年间,曾经恢复过其正教身份,但很快,就再次被列为了邪祟。

“陛下,臣请南北两稽税院,各府县稽税房,对所有势要豪右、乡贤缙绅之家进行稽税调查。”张居正见其他人说完了,他站了出来,请命调动稽税院稽税。

说是稽税,其实是查账,就是在施压,在扩大打击贪腐的范围。

张居正一个大调查下去,搞得人人风声鹤唳,而现在张居正的大调查,正在从张党扩大到大明全体官僚。

王篆这个张门第一鹰犬躲不过大调查,那张党其他门人就必然要人人过关,连张党都要被严加调查,更遑论不是张党的百官了。

不是随便一个乡下小地主,都能被称之为乡贤缙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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