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朱翊钧答应了一声,看了看时间,还早,左右无事,便说道:“拿本世宗实录来看。”
“陛下,今天过年。”冯保没有应,而是反驳了一句,过年,就什么都不看了。
“也行。”朱翊钧也没强求,坐在躺椅上,看着窗栏愣愣的发呆。
没了国事,陛下好像已经,完全无事可做了。
陛下的这个状态,冯保非常担心,冯保是急在心里,毫无办法。
陛下正在从朝气蓬勃、春秋鼎盛的少年天子,向着被皇权完全异化的孤家寡人转变,这个转变所有人都束手无策。
出门去看年戏,也是冯保的安排,他希望这些热闹,能驱散一些异化,但没有任何效果。
冯保想了想,取了潞王殿下的奏疏说道:“潞王殿下的奏疏下午到了,值守内阁大臣陆光祖,写了浮票,送到了宫里来。”
腊月二十五休沐到正月初六,奏疏不入宫,但潞王的奏疏除外,这是皇帝早就下过的圣旨。
朱翊钧来了兴致,看了潞王流水账一样的奏疏,他把这些日子金山国发生的事,都写在了奏疏里。
主要是一肚子的委屈,朱翊镠也无人可以说,只能写在奏疏里,说与皇帝听了。
朱翊镠愤怒韩卿德的得寸进尺,更加愤怒金山士族们的无法无天,连陛下都敢诋毁,关键是这些诋毁都是奔着下三路去的,更加无耻了。
这些个琐碎闲事之外,则是想家。
朱翊镠问了李太后,问了自己潞王府里的万国美人,还问了两个孩子,当然潞王也没忘记告诉皇帝,他在金山城弄了几个万国美人,让皇兄不必担心,他在金山国过得还好。
“孩子气。”朱翊钧将奏疏看完,递给了冯保说道:“把潞王给娘亲的信送去慈宁宫。”
潞王也给李太后写了封信,朱翊钧没有拆开看,而是直接送去了慈宁宫,自从潞王就藩后,李太后生了足足六个月的闷气,才让皇帝仍然照旧,可以在初一十五去拜见。
朱翊钧也明白了,为何金池总督府拒收流放犯,这些个流放犯到了海外,仍旧不老实,惹是生非,处置起来也比较麻烦。
金池总督府宁愿要地痞流氓去甩鞭子,都不要这些读过书的士族人家,可见这些人,到哪里都惹人生厌。
大明皇帝觉得无事可做,盥洗了一番,就潦草的睡下了。
大明反腐司当红人物,反腐御史徐成楚,觉得非常厌烦,直接在门前挂了‘主家有事,不便见客’的牌子,大门紧闭,连在京师的远方亲朋,都不让上门拜年,无论是谁,一律被挡在了门外。
徐成楚顶着个大瘤子,被人欺辱的时候,这些个亲朋们无人理会,他中了进士,这些个亲朋突然就出现了。
徐成楚现在的名声很大,被誉为海瑞第二,反腐司三把大火烧下去,烧的贪官污吏人人惊惧不安,现在反腐司堪称权势滔天,慕名而来的络绎不绝,拜访的人很多。
他一个人没见,看着那么多的拜帖,立刻回过神来,直接闭门谢客了,只要他开门见客,旁人求而不得的名利双收,唾手可得,但他思来想去,把这些拜帖上的人,都加入了明年反腐的名册。
徐成楚想:若是这些人没问题,为何要来拜谒自己?那必然是心里有鬼,才来敲门。
“这刑部右侍郎王篆,为何要递来拜帖,无论是官秩,还是全楚会馆的座次,都该我去拜见他,而不是他拜见我,是收到什么消息了吗?”徐成楚拿着一张拜帖,眼神有些冷厉。
去年十一月,元辅张居正让徐成楚查一查同为张党门下的王篆,查到了很多的东西。
和徐成楚完全不同的则是申时行,张居正把全楚会馆让给了申时行,去了宜城侯府过年,这个举动,算是张居正把张党交给了申时行。
申时行正式成为了张党的党魁,今年是第一年,当然要大肆操办一番,就接连见了很多人,很多申时行都不认识,忙的脚打后脑勺,连年夜饭都没吃一口,有些人面熟,有些人面生,更有些人连见都没见过。
申时行令人做了个职官书屏,他确定这东西真的有用,至少以后见面,能知道对方是干什么的,防止见面时候,不知所云。
让申时行疑惑的是,徐成楚居然没有拜会他这个新党魁。
万历二十年正月初六,一篇奏疏入朝,震动朝野,高启愚以‘柔而多欲、任用私人、靡然坏政’为由,写了篇数千字的长文,加上四名御史联名上奏,发起了对申时行的弹劾。
高启愚的奏疏引起了轩然大波,这场弹劾来的十分突然,在申时行最志得意满时候,高启愚当头给了他一棒,让他不要得志就猖狂。
这让申时行有点无所适从,连陈情疏都不知道该如何写了。
高启愚当然不是诬告,正月初一到正月初五,全楚会馆可谓是车水马龙,人头攒动,柔而多欲,说的就是这么多人拜见,申时行非但不避嫌,还要一个个见。
这多大的官瘾,敢在陛下眼皮子底下,如此嚣张跋扈,结党营私!
正月初八早朝廷议,朱翊钧拿着高启愚的奏疏,他已经压了这本奏疏两日了,因为张居正一直没有表态。
“先生以为呢?”朱翊钧见张居正不说,只好自己问了,这奏疏压了两日,该处置了。
张居正出班俯首说道:“陛下,臣过年在宜城侯府。”
“朕知道先生在宜城侯府,跟大将军府一条街,朕初一下午去了先生府上。”朱翊钧见张居正打哑谜,答了一句。
“宜城侯府距离全楚会馆十二里,臣不知道全楚会馆的情况。”张居正说的更加明白了,这件事,他不会帮申时行,甚至不会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