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迈气得两眼发昏,吕公孺却是不慌不忙,开口道:「此案本由京东路提点刑狱司负责,历经半年,竟是草率结案,难以服众,为免凶手逍遥法外,烦请诸位按照那一晚的位置,在院中站好。」
时间确实过去了很久,正常情况下记忆早就模糊,所幸这些人之前也被提刑司询问过,加深了印象,再加上彼此之间互相印证,很快站好。
吕公孺来到沈氏面前:「沈娘子是泗水县人?」
沈氏看着这个小大人模样的孩子,眉宇间已经没有了最初的极端,点了点头:「是。」
吕公孺道:「你为何信奉弥勒?」
沈氏回答:「家中困苦,几经颠簸,弥勒教施以救助,自是信奉!」
吕公孺道:「先生有言,官府平定弥勒邪教,不能只一味清剿,而是要好好想一想,为何今日之贼,是昨日良民,如何让今日良民,不成明日反贼!因此他来到此地,治理泗水之患,这才是最好的平定弥勒之法!」
围观的范仲淹连连颔首,深以为然,沈氏沉默了片刻,开口道:「泗水县确实变得与以前不同了,狄同判是好官,奴家那时却要刺他,实在该死……实在该死!」
眼见她情绪激动起来,吕公孺稍稍退后一步,开口安抚:「先生有文曲星庇护,不会为弥勒邪力所伤,因而伱当场被擒,先生更记得,你的夫君许冲中毒身亡,至今没有查出真相,你可愿配合?」
沈氏胸膛起伏,情绪稍稍缓和了些,点头道:「奴家愿意,小公子问吧!」
吕公孺问道:「许冲是否知道,你的弥勒教徒身份?」
沈氏道:「作为枕边人,夫郎自是清楚奴家崇信弥勒,他劝过,但奴家不改,他也依了。」
吕公孺道:「许冲是否知道,你在马车里藏有送往兖州的祭器?」
沈氏道:「奴家特意选了有暗格的马车时,夫郎就发现了,奴家也没有瞒他……」
洪迈在边上听得脸色铁青,这妇人之前接受提刑司的询问时,可不是这幺好说话的,反倒是胡言乱语,狗官狗官的怒骂,但他不得不承认,相比起那时的歇斯底里,显然如今神色平静的沈氏,证词更有可信度。
而结合许冲所写的日录,惊惧恐慌并不假,毕竟这位吕家幕僚很清楚,崇信弥勒的下场,偏偏拗不过爱妻,只能借写日录抒发情绪,排解忧愁。
「为了一个鬼迷心窍的恶妇,竟然不要命了,活该被人毒死!」
就在洪迈心头怒骂之际,吕公孺回想了路途中的情况,又提出一个关键点:「你在马车的暗格里,不仅藏有祭器,还有孩童,那是作为祭祀所用的灵童?」
沈氏解释道:「灵童在三行法会中,将得弥勒佛祖赐福,侍奉在佛祖脚下,绝非南方邪祭里残害的孩童可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