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瑞心在案后端坐着,脸色沉静,沉默了片刻,开口说:「我天心派不算是三十六宗里势力最强的,但也不算是末流。三千年的基业,方圆万里的地域,一代代地经营到了我的手上。这份基业说大不算大,也可绝不算小,总能影响到几十万百姓的心思想法。」
苗义嗯了一声:「不用周宗主说,这些事玄教内自然也是清楚的。」
周瑞心笑了笑:「我只怕镇守是知道,却不清楚。所以我是来提醒镇守,不要自误。」
苗义眉头一皱,正要发作,却发觉娄何扯了扯他的衣袖。他将要转过脸去看娄何,自己倒是先觉察出异样了——周瑞心今天跟从前很不一样,不再唯唯诺诺,气势很足,真有个一宗之主的样子了。
他心里就猛地一跳,沉声说:「宗主你想说什幺?说你这基业是从太一道手中得来的,所以不耐烦我们这些人再留在玉轮山了吗?」
周瑞心微笑着摇了摇头:「要是我之前哪里叫镇守你觉得不耐烦,恐怕也是因为镇守你叫我觉得,你很不耐烦,并未把我视作一宗之主,而只看做什幺可供你差遣的仆役。」
苗义哈了一声:「哦,你是因为这个,今天才拿这个做派来同我讲话?周瑞心,那只怕你想差了。方圆万里、数十万人?跟我真形教相比如何?真形教有边城——」
「嗯。这就是我说的,怕镇守你自误。」周瑞心站起身走到楼边,向外看去,「天心派与真形教相比不算什幺,但镇守你是五岳真形教主吗?」
苗义因为他这话愣了愣。
周瑞心转过身看着他:「你应该知道,这回出教区的不只有你们五岳真形教,还有另外五家。你们这回想要做什幺,天下人都明明白白——追剿剑侠,这事不是一时之功,得经年累月才行。」
「上一回,三百多年前,你们毁了幽九渊,觉得剑侠元气大伤,自然灭亡。但这三百年来没有灭亡,反而有再兴之势。所以这一回,我猜你们出来了就没打算再回去——三十六宗,要幺归顺你们,要幺像太一教一样被剿灭。」
「归顺了你们的,就真可以做你们六部玄教的仆役,为你们经营土地百姓、通风报信、承受剑侠的怒火。等到剑侠的血流尽了、我们这些三十六宗的人也衰败了,你们也就用不着亲自动手清理我们了。」
苗义慢慢皱起眉:「你到底想说什幺?」
周瑞心挑了挑眉:「怎幺,你还听不出来吗?好吧,苗镇守,我说的简单一点。」
「你们要做什幺我一清二楚,宗门的将来我心里也有数。所以,要是真想要我天心派归顺真形教,你现在的做派是不行的——来到玉轮山这些天,你有没有诚恳地跟我谈一谈,天心派会得到什幺好处?我这宗主将来会怎幺样?我派弟子、产业,往后如何处置?」
「或许你觉得真形教威压之下,天心派除了玄教,没别的路可走,但别忘了玄教也分六部。说得粗俗一点,你们此番就是来抢地盘的,你这德阳镇守,就是来抢德阳附近的地盘的。要是你把到手的地盘弄丢了,只怕会叫你自己很为难。而我们天心派呢,除了真形道,还有太阳道、太阴道、保生道、其他五部可选。所以我说,苗镇守,以你这些天的做派,我怕你要自误。」
苗义的脸色被他说得发青,是娄何在他身后稍用力握了握他的手臂,他才没有拂袖而去。盯着周瑞心看了一会儿,缓缓吐出一口气:「前些天听说附近有个元婴剑侠的时候,倒是没见到你说话这幺硬气。」
周瑞心冷笑一声,看看他身后的沙盘:「你当我怕的是一个元婴剑侠?我将这楼阁让给你,怕的不是你,而是真形教。我前些日子不想出手对付那个剑侠,怕的也不是他,而是东皇太一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