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当年,若非被卷进启字辈里那点破事,替人背了黑锅,何至于在这鬼地方,对着这些吸血的毒草,一耗就是十四年?」
他声音里透出浓重的怨气和不甘,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指间那抹暗红,「大好前程,家族栽培?呸!」
「不过是派系角力的弃子罢了!他们眼里,只有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容不得挡路的石头,更容不下不听话的棋子!」
他猛地将手中碎叶甩入暗河,看着那抹暗红被墨色水流无声吞噬,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那怨气仿佛也随之沉入水底,只剩下深沉的疲惫和洞穿世事的苍凉。
他看向陆昭,浑浊的眼底带着一丝过来人的复杂:「小子,你有本事,是好事,也是祸根,周家能给你的,远比你那点俸禄丰厚。」
「可这碗饭,烫嘴。想端稳了,光靠手艺不够,还得有眼力,更得…有根能扎稳、不被人轻易拔掉的刺!」
陆昭回到自己的石室,盘坐在冰冷的石榻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那枚温润的青玉法盘。
周启行那沙哑的告诫,在脑中反复回响。
他想起初入周家坊市时,修为低微,连找个猎妖人的活都难。
刚入周家,明管事那张公事公办的脸便冷得能刮下霜来,扣俸禄、扣寒玉丹,毫无情面可讲,要不是后来想让自己入赘,也不会给自己好脸色。
散修摆摊时,旁人叫卖得热火朝天,他的傀卫摊前却门可罗雀,黄老头那点闲聊,已是难得的暖意。
如今呢?练气五层的修为,一手日渐精纯的傀儡术,尤其是那能翱翔百丈的「眼睛」,让他成了周家某些人眼中的「蚀骨兰」。
周明管事笑容里的亲近与招揽,九渊阁掌柜近乎赔本的「扶持」与隐秘的庇护,甚至陈墨阳这等阵法师,也愿意主动告知青纹木的消息。
这扑面而来的「善意」,哪一桩不标着价码?哪一份不裹挟着算计?
能力是通行证,亦是招祸幡。修为低微时,世界冷硬如矿洞的岩壁;当你能撬动一丝利益时,连寒潭的雾气都似乎变得「亲切」起来。
陆昭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指尖的百水法盘冰凉依旧。这修仙界的路,终究要靠手中的刻刀和丹田里的灵力,一刀一凿,一步一印地趟出来。
他人的善意或恶意,不过是路途上或点缀或绊脚的碎石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