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流云雀破开浓雾直上数十丈,复眼将涧谷每一处地方。
戌时归返石室,青沉铁刻刀循着妖兽尸体的天然纹理游走,碎屑簌簌。铁木卫暂时不再炼制,可其它两种却依旧进行。
墙角堆积的昂贵废料,无声丈量着通往一阶中品傀儡师的门槛。
这日巡逻至主药田东南角,浓郁的药腥气混着暗河的水腥扑面而来。
周启行佝偻着背,枯枝般的手指正小心翼翼地将一株蚀骨兰根须缠绕在一具新死的墨鳞蛇尸上,浑浊的眼珠专注得近乎虔诚。
「周老。」陆昭停下脚步,抱拳示意。
周启行动作未停,只鼻腔里「嗯」了一声,算是回应。过了片刻,他才慢悠悠直起腰,用沾满泥污的袖口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汗,浑浊的目光落在陆昭脸上,带着一种审视的穿透力。
「小子,在周家,出名了?」他声音沙哑,像砂纸磨过锈铁。
陆昭心头微凛,面上不动声色:「晚辈惶恐,不知周老何意?」
「呵。」
周启行嗤笑一声,枯瘦的手指点了点药田深处那几株吞吐红雾的蚀骨兰,「看见没?好东西,可也扎眼。
争着给它施肥的蛇,多了去了。」他浑浊的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讥诮,「你如今,就是那株新冒头的蚀骨兰。平字辈的几位小子,还有管着庶务、库房那几房的启字辈老家伙,可都闻着味儿了。」
他顿了顿,枯枝般的手指无意识地捻动着一片墨兰叶子,声音压得更低,带着洞悉世事的苍凉:「周家这棵大树,根深叶茂不假,上面的人,像老祖,像几位掌权的长老,眼界手腕是有的,求贤若渴,手段也还算开明。」
「可这树大了,下面的枝枝杈杈,盘根错节,阳光雨露,哪能都照拂得均匀?」
他浑浊的目光扫过陆昭年轻沉静的脸,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告诫:「派系倾轧,争权夺利,捧高踩低这些腌臜事,在下面才是常态。」
「你以为那些好处,许诺是天上掉馅饼?那是饵!吞下去容易,想不被钩子扎穿喉咙吐出来,难!」
周启行枯瘦的手指猛地攥紧了那片墨兰叶,叶片在他指间碎裂,渗出暗红的汁液,如同凝固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