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之后,苏帅好似也大气一松。
刚才苏帅,心中岂不也是在忍,看得再多的尸山血海,苏帅依旧是那个舍不得士卒人命的人,但他要装作面不改色,心硬如铁!
每每都装到了最后时刻。
种师中也起步跟去:「宥州在手!关中军可重赏!」
就看苏帅大手一挥:「把钱擡上来!」
虞候吴用,连忙去办。
只待战事一罢,当场统计,当场给钱,就当着数万大军的面,黄澄澄的钱去发。
要发得其他所有军汉,艳羡不已!
关中的汉子,正在扩大战果,上城的人越来越多,在那城墙之上,左右冲杀,先占阶梯,更往城下去冲!
「加鼓!」苏武回头一喊,最后一通加鼓了。
最头前,一彪骑兵不过千余,闻听鼓声,已然正在躁动,马匹左右巡,骑士们连连抚摸拍打去安抚·
城门在开,骑士们瞬间就起,马蹄震天在想,轰鸣而去。
那城内之惨状,自不用说,但这回不同,女人与孩童,那是可以卖钱的,其他的,卖不钱,要之无用—
城内之哀豪哭喊,更比刚才战阵还要凄惨看不到,但听得到,越是看不到只能听,李远脑海里就越是想像得浑身发麻—
苏武还来一语:「可筑京观于城北!」
自有令兵打马去传。
刘正彦何等痛恨党项?即便没这命令,他也收不了手,刘法之头颅,岂能没在宥州城内传过?
在刘正彦心中,只问这宥州城内,哪个没笑过他父亲的人头?哪个不该杀?
当然,卖钱还是要卖的!军汉们用命厮杀,要的就是这些。
种师中叹得一口气去:「终于又下一城———」
下了这一城,往北,就更难了,四五百里少人烟无城池苏武回头,再落座,却还派人去催钱。
落座许久,慢慢等着,等着城内尘埃落定,往将台而下,翻身上马,也不忘了回头来喊:「子道兄,同来—」
李远李子道,自是起身,却是这一起身,差点没站稳,撑住前头座椅靠背,稍稍一缓,脚步才往前去,虚浮之间,走路都走不好下了将台,才稍稍恢复,不然上马都上不去。
众多军将皆随,都在上马,随着苏武入城去。
那城内之惨状,自不用说,户横遍野,更有辅兵驱赶车架来拉,军令,城北筑京观,
要把尸首都拉到城北去堆放在一起,堆成一座山。
孩童,女子,都被串绑起来,慢慢驱赶,哭啊喊啊,更也有鞭打无数"
虞候文书们到处在奔,收拢战利品,清点城中粮草之物先登之关中军,开始出城去,城外赏钱在等从南往北穿过不大的城池,城外自就在堆那京观,只管一过,李远又是连连在吞咽·—
甚至转头去,不敢多看苏武还在指挥:「往那边堆一些,莫要再堆过来阻挡了入城之路—.—」
这军令,自还是令兵去传,传给那些干活的辅兵。
再绕城半周而回,入营寨里去,中军大帐落座,
各处部曲,都在收兵。
粮草之物,也在往那城池之内运送去堆放。
还有许多事宜,防火为最重。
安排好事宜,还待等一等,等诸将聚来开会。
李远跟在身边,沉默非常,一语不发。
苏武却是来问:「子道兄,此番见识如何?」
李远才说话:「唉—可笑,可笑啊!」
「嗯?」
「相公啊,我说我,昔日可笑,着实可笑—昨日里,还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今日里,教人笑话啊———」李远觉得自己今日是出丑了,满场之人,唯有他频频呕吐。
却也不仅仅是出丑,更说昨日那份观战的喜悦,这又哪里值得什幺喜悦?
苏武笑来:「不算什幺,谁人第一次上阵,都是这般。」
「相公安慰我罢了,京东之人,哪个不曾听闻相公之事?相公天生悍勇!定然不会与我这般,我啊一个所谓读书人,昔日里何其幼稚可笑,自以为读书无数,无所不知,
还说过什幺书生不出门,早知天下事,笑话,笑话—"」
李远语气神态之中,好似突然年长了二十岁一般。
许这也是李远本该有的成长经历,历史上,那女真南下,靖康大变,他弃得数代人积累的豪富,仓促南下逃命,那逃命之时,岂不就是这般的成长。
「没什幺笑话的」苏武再来此言,又道:「见识过了,总比没见识过要好,子道兄来日,自也不同一般人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