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众人,才去落座,有人坐前,有人坐后,一一排开去。
自也有许多人不落座,比如姚平仲,他今日率军先登,便是躬身一礼之后,下了将台,打马远去往前,去自家军阵之中。
宥州城就在那里,土黄土黄,不大,也并不太高,那城墙之上的党项铁甲,也显得有些单薄,气势上好像就弱了不少。
何以气势就弱?
就看这城外之军阵,铁甲如云排开,一眼望不到头,数万之人,如黑云压城,铺天盖地在前。
李远看得正是来劲,到处去瞧,往左看,也密密麻麻全是人,往右看,密密麻麻还是人,往后看也是,往前看,那高耸的云梯车,巨大的投石机,一架一架的床子弩——-更是有趣。
哪哪都看不够,这是多大的威势?
再后面,还有那连绵不绝的营寨军帐着实大场面,大到难以想像,这辈子不曾见过这般大场面。
经历这番,回去与人吹,吹都想像不到太多的形容词来形容这般场景,当真有点书到用时方恨少的感觉李远看得起劲,全场却是一片肃杀。
苏武端坐,眼神稍稍一扫,便是看那要攻城的各部准备情况,倒是不用人操心,已然都是极为成熟的部曲了。
苏武稍稍擡手:「击鼓!」
就听得那鼓声隆隆就在将台之后不远,李远连忙转头去看,那鼓声之大,好似能震动寰宇,震得人的心脏也跟着一跳一跳,跳得莫名心慌心悸!
脚步也起,咔咔咔咔,并不快,却是踩得整齐划一,踩得大地共振,好似这将台也在行军一般。
「哎呦—」李远口中轻轻一声,好似受到了惊吓一般,更也擡眼往前去看。
嗡·
斩断了挂绳的石,长长的支臂好似划破长空,抛出去那巨大的石块,一条弧线飞过天空,巨石砸打在那夯土墙的垛口之上,一声闷响,土石横飞那床弩也鸣,嗡嗡翁—
巨大的箭矢划破天际,破空之声尖锐无比。
咔咔的脚步在走,云梯车车,嘎吱嘎吱在响,那轱摩擦着铁圈,很是刺耳,涂抹再多的油脂,它还是要响。
扛着大盾的前排,扛着木板的中排,看着长梯的后排,还有弩弓箭矢更后,咔咔走得一会儿,忽然各处军将都头呼喊大作,众多人陡然脚步就乱,拼命迈步往前去冲!
喊杀就起,冲啊杀啊—·
一时间,李远好似人就懵了一般,只感觉满耳全是吵杂,有一种虚幻之感———
木板在架护城壕沟,长梯钩在垛口之上,铁甲的汉子,快速在上,如蚂蚁一般附着在城墙外面箭矢如雨,遮蔽一片天空,更有那射手贴近城墙去,不断往垛口赞射。
擂木滚石就下,金汁火油也来,箭矢更是往城外倾泻。
随后,痛苦的哀豪就起,那铁甲如同落雨一般从高处栽落·"
赣车先到,出来得无数铁申.
云梯车来得慢,却是云梯车一来,局势就变,无数铁甲往从云梯车上跳上城墙,又被众多长枪捅刺得血肉模糊—
云梯车熊熊火起,烧出烤肉一般的焦糊之味弥漫四周李远呆住了,呆呆愣愣··
这就是他期待看到的浪漫的战争!
他看到了,不知道还浪不浪漫—
却听头前苏武一声喊来:「加鼓!」
这一声喊,吓得李远浑身一震,也把李远从呆愣之中喊了回来,蛋白质的焦香或者焦臭,都已入得口鼻,瞬间李远就想低头去吐身后鼓声更是大作,音频与心脏共振,更让人心悸不止,李远一口去,真就吐出了早间的饭食。
头前苏武,面无表情坐着,看着—————·
一旁扈三娘,好似一时也有些站不住,却也强忍着一动不动。
种师中侧身来说:「苏帅,伤亡已然过百!」
苏武一语无情:「三百,三百之内,此城必克!」
种师中也点头来:「嗯,关中汉子勇武,三百之内,定可在城墙之上站稳脚跟,如此就不难了—
苏武大手一挥:「骑兵准备,城门一开,立马冲杀进去!」
刘正彦拱手就起:「末将愿往!」
苏武看一眼刘正彦,点头:「嗯,你去!」
刘正彦飞快走到将台之下,翻身上马,去也。
身后李远,吐得几口,忍了几口吞下,稍稍恢复过来,擡眼再看,他自就看到了什幺是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悍不畏死,前赴后继,这两个词,写在纸上,其实很单薄,看在眼中,真是巨大的震撼,十月怀胎才生个人,百般养育才能长大成人,死就在瞬间,说没就没李远甚至也想,让他穿上甲胃,往那城下去,他敢不敢往上去爬?
也想面前这位苏帅在京东的旧事,他便是以先登之功而起,身中箭矢死战。
以往听来只觉得就是个悍勇,此时看来,着实已是不能想像那般内心之强大!
血气在升腾,人血最是腥胆,随风一起,到处可闻,也不知是死了多少人去才有这般血腥之气·.·
又要作呕,李远连忙去捂了一下自己的嘴巴,连忙去吞。
那苏帅已然站起,走到将台边缘,远远去眺望,转头来一语:「上去了,站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