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说去,算是说完了,耶律大石来之前就想定了一个话术,便道:「我二人商议了一番,便是想着先来与李相公商议一二,若是此事可应,那我再去回复,若是此事不可应,我二人便回军中,此时军中已然扎了营寨,虽然深陷重围之中,脱困已然不可,但我等只管死战不退守住营寨,为城防之事多争取一些时间,也好让李相公在城内从容应对!且看李相公之意·」
萧干便也点头:「相公,我二人正是此意。」
李处温眉头深深皱去,一时无语,他想许多事——
便是李处温此时心思已定了,也知道两人既然如此而回,那这两人定然已经就有了一个主意,这主意自不难猜。
那幺,接下来要想的就是——身前事,身后名。
也想那史书来载,南附之事,若是大笔一挥,李处温不免就是那史书里的叛贼之辈。
若是想要一个公正之名,让人能共情的定论,那就还得有一番操作。
李处温慢慢来说:「二位既如此来,便也心中有了一些念想,不外乎也是为了大辽国祚,为了燕云百姓,我知此事难定,那苏武之言,自也有其道理,死战,是千古流芳,不战,是家国无奈————我心中一时也难————这般吧,便把京中各衙署里的主官次官都寻来·
耶律大石一时心中又忧:「也怕来人太多,人多口杂,难以商定——"
李处温摆摆手:「非也,其实许也不那幺难,若是真论定要带军民西去,不免也是当场问得留去之事,如今还能留在京中的,多是忠义之辈,愿走愿留,只管当面论定,皆为家国,你二人与我,都也不曾做错什幺,想来众人都是知晓其中道理的·——」
只管这一语说来,耶律大石与萧干二人也是何等聪明之辈?岂能不知李处温意思如何?
李处温的话术,又岂能不高明?已然说出了心中的意思,却又是滴水不漏。
也无妨,耶律大石与萧干二人,自是心中大定,既然李处温的意思已然明显了,耶律大石便道:「那就请相公派人速速去知会诸位相公,速来商议。」
李处温自也起身,出门去派人。
一来一去,飞奔打马,也是许久。
众多官员才快速聚来,自也是知道有大事商议,而今之局,什幺大事,那都是生死存亡,无有一人会去拖沓。
只待众人到得差不多了,耶律大石又是一番言说。
只待耶律大石说完,场中早已是喻喻一片,交头接耳。
自也有人来问:「相公何意?」
问的是李处温,而今,李处温当真是这些人中的代表人物,天子远遁,他不走,岌可危,他一心力挽狂澜,重新理顺朝廷各部,立新军,稳民心,兢兢业业,鞠躬尽。
众人心中,此时李处温,岂能不是那国之栋梁?
李处温自要来说:「不论最后定论如何,这燕京城呐——
说到这里,李处温当真有几滴热泪在脸,便是摇头摆手来:「这燕京城呐,
我是不走了,我生死都在此处了新君是我带着大家立的,短短时日,要有背弃而去,我不去也,我就随着天子了只管你们寻到西京去,若是有罪责啊,
只管都往我身上推来,便是我裹挟你们,非要立这新天子就是,你们是不得不从啊·—.」
李处温这热泪,说他有假,许也有假,说他真心,更也真心,复杂之中,热泪盈眶,话语之中,自还有几分话术其中。
便是连耶律大石,一时也有动容,他若去西京,许也有罪,毕竟立新君,也有他一份,他也算领头人之一,便是李处温这一语说来,好似也给他留了一条退路去。
不免有人来说:「那就不走,死战就死,城中上下,军民一心,出战虽然不成,守城,却也还有一战之力!那反复之贼郭药师便是偷入城来又如何,不是也被打退了去?」
萧干来言:「此言不假,此言不假啊,只管是都战死了去,只要上下一心,
军民力,那宋军想要破城,也不是一时半刻之事,只是-这幺守下去,守的是个什幺呢?是守个援军来救?还是守个幽而复明?是守我等还能击退宋军?还是守得哪日城内易子而食,一个不剩?」
此言一出,众人自是垂头而去。
萧干再说:「亦或者,是军民同心一处,往西京去,外有草原诸部还可倚仗一二,内有西京大城,军民奋战,许还有——一一线生机,若是金人与宋再打起来,那许还真有喘息,来日还无定论——」
耶律大石此时才来说:「宋人想让咱们与金人一直打下去,便会真与我等兵刃甲胃粮草,咱们若真喘息过来,让那宋人与金人也打-许多事,还真有变数,这燕京之地,毫无转圆之处,那西边,至少还有转圜的余地——」
众人面色当真也就复杂起来。
李处温不免也来言:「故土难离,我自不去,但家国之事,二位所想,自也有道理。诸位来说吧,诸位自言———.无论如何,此般之事,是我众人决断——."
李处温要的东西,就在这里了,身前事,身后名,此时此刻,就都保住了,
岂能不高明?
说着,李处温还起了身:「愿我大辽,国祚还有,国祚不亡啊———"
这话说出,是那嘘不已..
这话说出,是在给耶律大石递送一个话头去。
耶律大石便也该当机立断了,起身一语:「诸位,若我这就去回那苏武,诸位可愿同去西京?」
唉————满场一片,都是叹息,不知多少人,泪水纵横在脸————
却就是没人答话耶律大石便是再说:「那若是要走,城内之军民,诸位之眷属,多去一个,
便是多一份力,便是来日多一分复国之望,诸位诸位啊,决断之时到了,若是决断下来了,诸位就该速速去各处组织人手,拢那粮草—"」
众人慢慢擡头——
耶律大石满目扫去,最后决断了:「那就如此了,我二人再出城去,诸位速速忙碌起来,时不我待,军民之言,粮草之物,拜托诸位了!」
只是有人来问一语:「天子如何?」
耶律大石无奈一语:「天子先不知会!派人守住各皇城之门了,只说城内还留有零星入城敌军在窜,所以加强皇城守卫,皇城之内,只准出不准进!」
担忧什幺?担忧刚刚登基的天子若是提前知晓,一道圣谕出来,不免计划大乱。毕竟这天子,也是正儿八经登基天子。
「唉————」这是李处温的叹息,他便来说:「我去寻天子,我去陪着天子最后之语,也由我来言,天子若怒,是自当死!我死在大殿之中就是.」
众人又岂能不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