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少在这方面点我的名,我不好惹,我就是这性格,我苏武一出手,你们就都要相形见绌。
只能这样了!
苏武活得也累。
状元郎莫俦,今日高高兴兴来,刚才也高高兴兴出了彩,此时苏武这幺一番话来,他岂能舒爽?
不免开口:「苏学士今日之语,着实狂放不羁。」
苏武点头:「诗词,小道尔!不堪一弄—」
意思就是说,这点小玩意,有什幺狂放不狂放的?我都看不入眼的玩意。
苏武是主动拱火,他知道,文人讲究一点和气,莫俦也不是那种没有一点修养的人,苏武不想和气,就得拱火。
也是莫俦这身份好,苏武看重的就是莫俦的身份,大宋的状元郎,能不牛逼吗?
不堪一弄—
场上之人,甚至都有些目瞪口呆了,吹牛逼能吹成这样子,大宋朝也是独一份了。
连一旁的程浩都吓得在拉苏武的衣袖—
苏武仿若不觉,只管再说:「今日李大家在此请词,诸位之才,想来也有不少出类拔萃,但真若想起来,怕是没有一人能懂李大家之心事,更也不懂天子之所念,写来写去,不过尔尔!」
莫俦是有点素质的人,更是有傲气在身,此话再听来,那真是佛都要气得七窍生烟。
只管看莫俦起身,往前走得几步,眉宇一挑:「苏学士能得官家看重,必有大才在身,今日在此狂言,定是才华横溢,还请赐教!」
旁人,那是敢怒不敢言,唯有莫俦,有资格讨教一番,此时莫俦一语来,众人心中大快,甚至也想,状元郎,怼他怼他,干他干他!
苏武板着脸,如今他是学士相公,那岂能没点做派?
左右一看,有语:「你们为得今日,想来不知在家中挠耳挠腮搜肠刮肚了多久,只管是李大家一开口,便个个都是奋笔疾书,好似才华横溢到就要漫出来了—不外乎想通过李大家,把脸露到天子面前去,此更乃小道也!」
苏武好似疯了一般,这一语去,那真是把满场之人都得罪干净了,满场哪个不是尴尬大红脸?
连李师师的脸面也要挂不住。
却是莫俦来问:「既是如此,那苏学士何以今日也在?」
「我今日,恰逢其会而已,我乃京东之人,也不知这樊楼是如此场面,往后,不来就是!」苏武往后,那是真不来了。
他哪里又看得上这此时此刻大宋朝之文坛文人?
他此时想定许多事,他得超然物外,还得教这些文人又不喜他又无奈。
更还得坐实一件事,那就是他苏武,是文人圈子里的异类。
这事很有意思,异类是重点,但文人圈子更是重点,不免就是潜移默化,让所有人都下意识把他当做是文人圈子里的人。
但又不喜他,还拿他苏武没办法。
这般做的好处也是有的,那就是苏武可以免去许多文人的麻烦,却又可以在捷径上得到许多好处。
比如,只要接受这一点,再就不会有人轻易怀疑他苏武还谋反造反了。
李师师哪里知道今日就是请几首词而已,还会吵起来,哪怕再尴尬,也还是要来圆一圆:「诸位,苏学士,莫少卿,无妨无妨,文才之事,向来如此,难分高低,读书人有傲气,也是正常,无妨无妨,再坐再坐!」
莫俦哪里还会坐?这逼让这位苏学士装成这样了,他岂是那不自信的人?
便是一语:「李大家,此事与你无干,既然苏学士如此而言,若是今日就此去也,那天下之人如何看待?只请苏学士一曲,好教我等心服口服—我莫寿朋乃天子堂前点的一甲头名,何曾教人如此轻慢?」
苏武已然不言,只管开口:「程编修,你来执笔!」
程浩早已呆呆愣愣,甚至想哭,今日是来装逼的,但也没想过要这幺装啊—
妹夫,这还是装逼吗?
心中念想无数,程浩也连忙那笔拿起来,眼巴巴看着妹夫。
妹夫开口:「来一曲短的,不必浪费笔墨与时辰。」
莫俦靠近过来,昂首挺胸,偏头横眼,只把手一比:「请!」
苏武开口:「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
程浩欻欻就是写,心中就急,妹夫,这也一般啊—
莫俦嘴角微微一咧。
苏武继续:「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
程浩心中一定,还行还行,可以可以—但这也接不住刚才那般的大话啊—妹夫啊—
莫俦嘴角微微收了一点,也横眼去看在场所有人,那一个个又是一种翘首以盼,逼都让一个人装了,且看这个人到底是个什幺货色。
翻车翻车,最好翻车!
苏武再继续:「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
程浩彻底急了,脸上都出汗了,这已然就是《卜算子》啊,这两句真行,已然把逼格顶上去了,但还不够啊,就剩最后两句了,只待写罢两句,程浩擡头看了看妹夫,慌—
莫俦已然低头来看,就剩下最后两句了,这底子一出,高低就显。
苏武还故意顿了顿,起了身,往前走两步,走出坐席,走到程浩身前,环顾四周看了看,再说:「此曲去,那是李大家之品性,官家之所念—」
妹夫,你还说这个干嘛?赶紧的啊!
众人屏气凝神,也是陡然泄了一口气去,那李大家也急,一会儿不会真打起来吧?
就看苏武最后一语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一语落罢,只看程浩奋笔疾书几番,墨迹落定,苏武大袖左右一拂,开口语:「走!往后,再也不来!」
说着,苏武迈步就走。
程浩好似惊慌失措一般,站起来,抹了抹额头,赶紧追去。
莫俦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后一语:「你—苏学士稍待—」
苏学士哪里会等,出门就走,龙行虎步,并不理会。
莫俦也急,低头再去读一遍。
这这—这是好是坏—
这着实有点好—
却听那李大家还在回味:「风雪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好不好?你说梅来,那已然极好极好。
却又哪里只说梅呢?岂不就是说人?
刚才苏学士也说,此言李大家之品性,哪般品性?
若是李师师唱来,唱来与天子听,其中之意,岂不动人?
岂不就是说他李师师是那百丈冰上的寒冬花枝俏?俏也不争春,岂不就是告诉天子,我不争什幺,只要你心中之挂念就是?
更不也说,不论什幺时候,寒冬之梅,只为那位官家在等,没有愁苦寂寞伤感,只有开开心心在等—
诸如此类,情绪之间,那真是应有尽有。
既说恩爱,也说相思,但并不悲戚,并不惹人厌烦—更说自己—也说这段感情之坚定—
李师师回味一番,心中有感,擡头去看,哪里还有那位苏学士龙行虎步的背影?
却是低头再看,不说自己,也说那苏学士,此番一曲,岂不也是在自述高洁?
「我知道了—」李师师忽然莫名其妙一语。
众人擡头去看。
李师师伊一脸惊喜:「我想起来了,苏学士还有一曲咏梅,也是这个词牌,
诸位许也听过—」
莫俦就问:「哪一曲?」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着风和雨,无意苦争春,
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李师师信手拈来,便又再说:「只听说此曲,乃是湖州于二十万贼寇面前写就—」
便是此语说罢,满场众人,皆不作声。
莫俦开口—吞了吞口水,收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