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千年,后千百年,古今中外,皆是如此,没有例外。
但许贯忠这话,也给了苏武启发,这个思路里,士大夫,其实也好说,那就是利益罢了,有新蛋糕来分,那就都好说,若是只刮他们身上的分给别人,那必然引起巨大的反扑。
当然,杀人是必不可少的手段。
就好比那赵匡胤把孤儿寡母一赶走,只要把蛋糕多分出去一些,也不见这大宋坐不稳江山。
但赵匡胤这办法,苏武是万万不能再用了。
苏武笑着来说:「许先生想得远啊……」
许贯忠来言:「是将军行事,不似旁人!」
「嗯?」苏武转头来看。
许贯忠立马就说:「将军从来不在乎钱财之物,其志可见一斑。」
苏武心中一紧,许贯忠从这一点就看出了什幺……
苏武一时间,还有些心虚起来了,这幺容易发现的吗?
心虚之下,苏武又去看了看吴用。
吴用立马惶恐低头。
苏武却又不放过吴用,只管与吴用说:「你也来说一句。」
吴用擡头来,硬着头皮说道:「回将军,许先生之意,便是……嗯……若是为军将,从唐而下,五代到我大宋,军将敛财便属正常,为公也当敛财,为私也当如此。若是将军要权柄,便当沽名钓誉,将军……其实有诗词文章之才,却有并不真正往那文官堆里去谒见……所以……将军大志也!」
苏武明白过来了,自己兴许「做错」了某些事,错在哪里?那就是做得太对,做得太完美。
这般形象,在外还好,在军中却着实不好,到京城里去,这般做派,那更是不好。
谁能看不出来他苏武心怀大志?
苏武也问:「那我该怎幺做?」
问在场两人,却先看吴用,便是苏武觉得,吴用在这种蝇营狗苟的事情上,兴许更胜一筹。
吴用一语就来:「立马上书,痛陈谭稹之弊,由枢密院,呈送天子座前。」
「先发动党争之事,是个办法!」苏武明白,就得蝇营狗苟,不能真的当个「圣人」一般,什幺都做得那幺对。
吴用再言:「为天子寻祥瑞!」
「嗯,好办法!」苏武在点头,只是,这祥瑞还真不好弄,一般之物,赵佶可见多了去。
苏武便问:「寻个什幺祥瑞呢?」
许贯忠来答:「眼前,那自是方腊,活的最好,此,天命也!」
苏武点头:「好,就要个活方腊!」
吴用再说:「将军既是能填词作诗,岂能不多多来行?」
「这个……」苏武多少有些为难。
许贯忠立马答道:「无妨无妨,将军若是无暇,只管偶尔真写一些,其余的,我等可以来代笔……」
「是极,将军偶尔出佳作,我等时不时为将军出些拙作,凑个文章成百上千,大名传天下!」吴用也连连在点头。
其实道理很简单,即便再大的文豪,没有谁人每一首都名流千古,佳作大作,那只是偶尔有之,但要沽名钓誉,还得稳定输出。
稳定输出,就是一次一次给文人灌输一个观念,苏武是个「文人」,苏武是个「士大夫」,苏武是自己人……什幺事都好商量……
「将军当要有个进士出身。」许贯忠又来说。
「对对对,此番回京……若是能与天子当面奏对,天子若开口问将军要何赏赐,将军只管爵位不要,官职不要,馆阁不要,什幺都不要,就要个进士出身,若是当面如此一语,当今天子心善宽厚,定然不好不允!」
吴用真能钻营人心。
苏武更是豁然开朗,也在点头,这操作,不是吴用还真想不到。至少苏武自己是想不到的,头前还想着什幺四品将军之类……
四品将军与五品将军有什幺区别?有什幺实际意义?
不如就要个进士出身!
只道那梁师成的进士甲等是怎幺来的?不也是这幺主动要来的吗?
许贯忠又是来说:「将军,事可为也!」
吴用也有激动:「大有可为!」
苏武看这两人一唱一和,竟是真让他陡然头脑清晰无比,好似道路就在脚下。
「二位助我!」苏武左右拱手。
许贯忠立马躬身一礼:「士为知己者死!」
吴用更是躬身大拜:「岂敢相负!」
「攻讦谭稹之奏疏,二位执笔来言!」苏武怕自己还干不好这个活,这个活也是要学的,与人斗,与那些人精去斗。
第一课,引经据典,遣词造句,把话说得滴水不漏,把事明里暗里,表达得清清楚楚。
「得令!」许贯忠与吴用二人,擡手一礼。
「回!」苏武拉转马头,打马而去,一时间,心胸之内,也起激荡,好似浑身都充满了干劲。
奏疏,八百里快马去!
书信,也快马往婺州。
刘延庆来了,军中会议一开,开始围城,挖壕沟,造拒马,造军械。
刘延庆与王渊,并鲁达一部,围建德。
武松带五千人再顺流几十里,去围清溪。
苏武带林冲、史文恭等各部之骑,并韩世忠带西军之骑,共七千,往建德与清溪两城之间立寨,每日游骑斥候来去驰骋。
呼延灼带两千战兵,一千辅兵,守在乌龙岭。
朱仝守水寨,水军只管在浙江水道上下运输,更也巡视来去,不使一条非官军船只下水。
富阳城外,谭稹再次暴怒非常。
军械也造了不少,这富阳城,就是攻打不下,邓元觉石宝二人,着实坚挺。
谭稹也慢慢清晰无比的知道了问题所在,那就是京畿之兵,太不堪用。
便是大帐里喝骂来去之后,又把辛兴宗一人留下,两人对谈。
谭稹直白而言:「辛将军,此番攻城,只怕当真就要靠你一部了。」
这话听来,辛兴宗只管皱眉不止,他不是不愿意,他也试过了,很难,若真是不计得失去打,熙河兵也就这幺多,打完富阳,还要打新城,还要打桐庐。
熙河兵就算真死尽了,能打到哪里去?
更何况,如今熙河兵也士气不高,为何?只看友军如此不堪,熙河兵又如何士气高涨?人都是感性动物,都是有一颗对比之心……
辛兴宗也不藏着掖着:「相公有知,实不是末将不努力,而是……友军皆如此,麾下军汉士气也低迷……」
「你要多少钱?」谭稹直白一语来,他知道,没办法了,就得给钱,给大钱,让熙河兵冲这一番。
辛兴宗连连摆手:「非是末将要多少钱……」
谭稹不等辛兴宗说完,擡手一止:「不必说这些,就问,多少钱赏赐下去,熙河兵可搏这一番?」
话语至此,辛兴宗便也不矫情,当真去想,便是来答:「搏这一番兴许可行,只怕损失惨重之后,第二番第三番就难了……」
「先说这一番!」谭稹已然是焦头烂额,实在是没办法了,总不能真的寸功未立,就这幺回京去。
总要回去带点脸面,也好见人。
这一次,谭稹知道自己,输得彻底,彻彻底底输给童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