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亡嚼碎钱塘月,
吐作江心白鹭鸥。]
「好,好词!」
「风烟散作笙歌起,灯火重燃十二楼。——战争市井合一,妙极,意境不错!」
满座士子击节声骤起,茶盏震得案上砚台轻颤。
「陆兄此词,当浮一大白!」
众人赞许追捧。
陆鸣却将狼毫横搁砚山,谦逊中带着几分得色,笑道:「我幼熟读兵书,对『金戈铁马』略有少许心得.今日不过借前人烟火,煨一盅风月文章罢了。」
裁判顾雍判诗词,眉间川字愈深,暗自摇头。
画舫上,二百余士子面色枯坐案前,宣纸如雪未染,不知从何处动笔。
交稿者不过百人,案头词章堆迭——
「江州陆鸣,一篇出县!」
一声评判,惊破画舫满船沉寂。
其余百篇文章皆在[闻乡、叩镇]之间徘徊,墨迹虽工,却似隔靴搔痒,终是未得钱塘真髓。
江州府席间。
江行舟擡眸,铜炉中残香已折大半。
他指尖放下一盏补充才气的「雨前龙井」香茶,眉峰微蹙,略一沉思——
「此题甚为刁钻!」
「钱塘、烽火与笙歌交织自古以来,同时写这三个条件的文章极少!」
但是
必须说但是!
华夏自古能人辈出,什幺惊奇的诗词文章没有写过?!
他考虑片刻,
挑出了最符合此诗题的一篇——柳永的《望海潮·东南形胜》。
江行舟沉吟,
提笔沾墨,青芒吞吐之间,在宣纸上疾速游走。
此刻,画舫内,数百文人士子们早已如潮水般围向江行舟的案几,屏息凝神,想看江行舟怎幺破此诗题。
但见江行舟笔走龙蛇——
「《望海潮·东南形胜》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
仅此一句,
刹那间,
画舫满船士子文人,瞳孔骤缩,眸中闪过一片惊悚。
众人心头颤栗,不可思议。
有人手中茶盏「当啷」坠地,碎瓷声里,但闻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东南形胜]——东南形胜,仅仅四字道尽,钱塘县所处的兵家咽喉战略要冲之势,大江锁钥!!
诗词文章融合兵家大道——《孙子兵法》『九地篇'的活注解!!
非兵家宗师,何来这一句神来之笔?!」
顾雍须发皆颤,神情动容,难以置信望向江行舟。
江行舟竟精通诸子兵家?!
同样是写一篇战争诗词,
江行舟的眼界,俯瞰天下,提笔便是——[东南形胜],道尽钱塘,何以取胜!
陆鸣的那篇出县《鹧鸪天·钱塘烟火》,同样开篇写战争,
却仅止步于「吴钩越甲几时休?」这等表面,纯粹文士文章,不痛不痒,根本不涉及兵法,无法达到兵家如此战略级的视野高度!
「[三吴都会]——三吴大都,何其富庶?!」
韩玉圭折扇「唰」地收拢,不可思议,惊叹道,「三吴都会——苏州粮仓、湖州丝市、绍兴盐路,三府命脉尽系钱塘一江!
乃三府必争之地也!
这哪是词?
分明是摊开了一副东南舆兵图,兵家宗师指点东南山河!
这四字点破,钱塘江为何成三府千年兵家必争之地,解释了因何而战!
江兄此篇,千古雄文也!」
「[钱塘自古繁华]——最绝是这『自古繁华』!
——不写楼船夜雪,不描铁马秋风,
只这举重若轻的轻描淡写一笔『自古繁华』,便将千载岁月烽火,与万载百姓笙歌,全都酿成了一盏琥珀色美酒,令人酣醉!」
曹安深吸一口气,神色沉醉。
极品的好文章,
便是如此!
读之,酣然大醉也!
「开篇首句!
以兵法大家,打开超绝视野——何以取胜?因何而战?
仅仅凭藉第一句,这才是真正的兵家战词!至少便是[达府]以上的兵家名篇!
径直将钱塘县李、张两位秀才的刁钻出题,给破题了!」
江南十府的才子们呆立如木雕,喉间仿佛塞着滚烫的铅块,面色无不震撼。
唯有亲眼目睹,
才能领会,
什幺叫——笔力之雄浑,区区十四字,令满座秀才青衫尽折腰!
李张两位秀才满脸愕然,面如土色,简直像是看到鬼神一般。
他们刁钻至极的诗题,
此刻被江行舟开篇第一句——[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撕得粉碎。
「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