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灿明齿间挤出这几个字,眼中闪过一抹狠色。
「妙极!」
众士子如蒙大赦,「西湖乃杭州文脉之首,断然不可弃!钱塘不过偏安一隅。弃车保帅,正当如此!」
话音未落,
席间,杭州府钱塘县的两位秀才霍然起身,惊怒交加,案几被撞得哐当作响:「尔等安敢——!钱塘诗题,乃我钱塘县学子命脉!」
「张兄,李兄!大局为重!」
十数双手立即将二人死死按住。
虽然万一损失了「钱塘江」诗题,他们也是心痛可总比牺牲「西湖」要好啊!
杭州士子们交换着眼神,虽面有愧色,语气却愈发坚决:「钱塘.终究是比不得西湖。」
「呜呜!」
两位钱塘县秀才被杭州府士子们十多双手,七手八脚摁在案上,呜咽声渐渐低弱,忽又化作悲愤的嚎啕。
钱塘李秀才和张秀才相视一眼,悲从中来,似乎下了某种决心.。
「要写钱塘.也成!」
李秀才猛地擡头,眼中血丝密布,「但须加两个条件——增加本题的难度!」
「说!」
徐灿明皱眉道。
「必是战争诗词!」
李秀才咬碎银牙。
「须写市井烟火!」
张秀才紧跟着嘶声道。
时间仓促,他们也想不周全,随口胡诌乱说一番,只求大幅增加题目难度。
至于这「金戈铁马」与「烟火人间」,两个题目本是南辕北辙,却被他们硬生生捆作一处,也顾不得了。
两位钱塘县秀才显然已顾不上诗词文章的章法,只求将这道题目,搅得越难写越好。
最好,就是画舫内,江行舟和江南一城十府的三百位士子,连一篇[出县]以上文章都写不出来!
这样,才能保住「钱塘江」这个诗题,不被其他府士子夺去才气造化!
堂内霎时一静。
「钱塘、战争诗词、市井烟火!」
江南一城十府的众士子哗然,甚为不满,纷纷拍案而起:「三题掺杂,本就难写!其中两题相悖,此乃存心刁难!」
诗题的限制愈多,文章处处受制,灵思愈锢,难以发挥。
更何况这「铁马冰河」与「人间烟火」本是截然相反的两个诗题,如今强融为一题,分明是要断尽才思!
简直无从落笔!
「我不管!」
钱塘李秀才冷笑拂袖,「要幺依题而作,要幺——」
他拖长声调,「诸位不妨改题,杭州西湖?李某绝不阻拦。」
最后这句分明是诛心之言。
众人面色铁青,
却见钱塘李秀才满脸倔强,眉宇间尽是决绝——今日若不能守住「钱塘江」这道诗题,他有何颜面再见钱塘县士子?
「罢了!」
徐灿明猛然挥袖,青衫在江风中猎猎作响。
满堂争执声戛然而止,唯听得他沉声道:「就依此题。」
他心中也有小心思——这道诗题极难,很可能无人能解此钱塘题目,写出惊艳文章。
自然,杭州府士子们也能松一口气,守住本府的颜面。
「好!」
谢云渺闻言颔首,清越的嗓音穿透厅堂:「诗会第三题——钱塘江上铁马声,市井烟火照刀兵。
诗词不限!」
小厮在香炉内,点燃一柱檀香。
檀香袅袅升起,在画舫内投下摇曳的影。
檀香寸寸成灰,恰似「沙场烽火与街市灯笼」交迭,满座文人面色忽明忽暗,竟无一人敢提笔。
「这题.太难了!」
「战争诗词.若是不通诸子兵家典籍,冒然动笔,生涩稚气,那是要贻笑大方!」
「我不通诸子兵家啊!.罢了罢了,此题弃了!」
有人喃喃道,声音卡在喉间。
杭州府的才子们更是额角见汗——他们自幼吟咏钱塘风月,或吟战诗,却未想过要将血火兵戈与市井烟火熔于一炉。
半柱香过去,画舫内,众多士子案上宣纸依旧雪白如新,连墨迹都未敢轻染。
谢栖鹤凝眉沉思,忽而眸中精光乍现。
他提笔,狼毫饱蘸浓墨,在宣纸上挥洒出铁画银钩。
[《钱塘怀古》
怒潮千载裂云来,犹带辕门戍鼓哀。
劫火曾销吴越甲,春风已绿市桥苔。]
笔锋一顿,那「哀」字分明是战火的悲凉,而「绿」字却已透出市井的盎然生机。
江州府士子的席间,
忽闻,陆鸣折扇收拢,「啪」的一声——心中有了一篇,蘸墨挥毫如剑客出鞘。
宣纸上墨迹淋漓,竟似钱塘潮涌:
[《鹧鸪天·钱塘烟火》
潮起孤城战春秋,
吴钩越甲几时休?
风烟散作笙歌起,
灯火重燃十二楼。
鲈雪嫩,酒云稠,
画桥人卧木兰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