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有如此惊才绝艳、又待她深情不移的夫君,是她此生最大的幸福与倚靠。
江行舟微微一笑,手臂自然地环过她的香肩,将她搂得更紧了些。
鼻尖萦绕着妻子身上淡淡的、混合了酒香与体香的馥郁气息,感受着怀中温软,白日应对各方、挥毫时凝聚的心神渐渐放松下来,只觉心旷神怡,微醺的醉意也带着几分惬意。
「玲绮喜欢便好。」
他低声应道,手指无意识地把玩着她一缕散落的秀发。
薛玲绮在他怀里蹭了蹭,像是忽然想到什幺,仰起脸,带着几分好奇与娇憨,小声问道:「只是————江郎,那词名叫《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明月」二字,可是女帝陛下的名讳呢。这般直用,真的不需要避讳幺?」
她虽不通朝堂那些严格的避讳规矩,但也知帝王名讳非同小可,寻常文书都要「敬缺末笔」或改字。
夫君直接用「明月」入题,还引得天下传唱,这————
「呃————」
江行舟脸上的惬意顿时僵了一下,随即化作一丝尴尬。
他轻咳一声,目光飘向马车窗帘的缝隙,仿佛在研究外面的月色。
这个问题,他还真不好解释。
难道说这词前世就叫这个名,乃是千古绝唱,改不得?
还是说当时心潮澎湃,根本没顾得上想避讳这茬?
又或者————冥冥中觉得,唯有「明月」二字,才配得上此词意境,也暗合了某种缘分?
「这个嘛————」
他斟酌着词语,含糊道,「词以咏怀,重在传情达意。明月」意象,自古有之,乃中秋之魂。陛下圣明,胸襟开阔,当能体察此词本意,非为冒犯。况且,词成之后,陛下似乎————也未曾怪罪。」
他想起女帝最后看他的那一眼,眸光深邃难明,但确无怪罪之意,反而————
罢了,不想了。
薛玲绮眨了眨醉意朦胧的美眸,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但夫君说没事,那便是没事了。
她重新将脸颊埋回他怀中,咕哝道:「反正江郎写的,就是最好的————陛下想来也是极喜欢的————」
江行舟搂紧了妻子,心中却微微叹了口气。
避讳之事,可大可小。
女帝当时没有表示,或许是真不在意,或许是顾全大局,又或许————别有深意?
这首词因「明月」二字,恐怕在流传过程中,又会多添许多话题与揣测了。
马车平稳前行,向着侯府的方向。
车内温情遣绻,车外月色清冷,洛京的深夜,在《水调歌头》的余韵与暗藏的波澜中,缓缓流淌。
而无人知晓的暗处,几双贪婪而危险的眼睛,已如盯上猎物的毒蛇,锁定了这辆看似寻常的侯府马车。
洛京,城南阴暗小巷,悦来客栈三楼窗缝后。
几道阴冷的目光如同淬毒的箭矢,穿透稀薄的夜色与远处未散的喧嚣,牢牢锁定着那辆缓缓行驶在青石御道上的江阴侯府马车。
马车四角悬挂的气死风灯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在光滑的石板路上投下晃动的光晕,成为这深沉夜色中唯一移动的光点。
「什幺时候动手?俺老熊的爪子都快憋出锈了!」
熊妖王压低着嗓门,声音却仍如闷雷般在狭窄的窗后空间滚动。
他庞大的身躯因压抑的杀意和焦躁而微微颤抖,肌肉贲张,散发出浓烈的腥臊血气,几乎要冲破那层勉强维持的人形伪装。
他瞪着铜铃般的眼睛,死死盯着那辆马车,仿佛下一刻就要破窗而出。
「等!再等等!现在离宫门还不算太远,散去的车驾人马尚多!」
蛇妖王的声音嘶哑冰冷,如同毒蛇吐信。
他苍白细长的手指紧紧扣着窗棂,竖瞳缩成一条危险的细线,冷静地评估着局势。
「此刻动手,气息一旦泄露,立刻会惊动尚未走远的大儒、乃至宫禁高手!
我们必须一击必中,远遁千里,容不得半分纠缠!」
他何尝不急?但正因如此,才必须忍耐。
他们六位妖王,实力皆堪比人族殿阁大学士,联手偷袭,理论上足以瞬间格杀任何一位人族殿阁大学士。
但这只是理论。
这里是人族帝都洛京!
是刚刚诞生了旷世篇章、文气鼎盛如沸的洛京!
一旦不能瞬杀,被拖住片刻,四面八方涌来的人族高手足以将他们淹没。
更别说,谁也不知道那江行舟身上是否还有类似「月宫洞天」般的护身底牌。
「可再不动手,他就要进江阴侯府了!」
鹿妖王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急促,他头顶虚幻的鹿角因焦虑而微微发光。
「那侯府是他的老巢,必然机关陷阱,阵法重重,守卫森严!鬼知道里面藏了什幺要命的东西!现在是在路上,是他最松懈、护卫相对最薄弱的时候!」
「鹿老所言极是。」
阴影中,蝎妖王阴恻恻地接口,尾后幽蓝的蝎尾虚影毒钩微微上翘,闪烁着致命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