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筹备中秋之宴!关中税赋!

但在当前洛京权力格局剧烈洗牌、各方势力亟待重新整合的微妙时刻,维持一种「可控的僵持」局面,或许对他们这些需要在朝堂纵横捭扈的掌权者而言,反而是一种更有利的状态。

战事延长,朝廷的钱粮调配、军队的调动、相关地区的人事任命、以及各方势力在其中的博弈————都拥有了更多、更灵活的操作空间与回旋余地。

中原门阀和北方门阀,也能从中分一杯羹。

「但愿————局势能如你我所愿,维持这份「安静」吧。」

陈少卿最后喃喃一句,像是总结,又像是某种无奈的期盼。

他举起重新斟满的茶杯,向郭正微微示意。

两人默默对饮,茶香依旧,但静室内的空气,却比方才更加沉重了几分。

那远在汉中的烽火,仿佛已映红了他们眼中的算计。

·户部衙署深处,紫檀木大案上奏章堆积如山,一缕沉水香从骏猊炉中袅袅升起,笔直的青烟在午后渐斜的秋光里凝而不散,给这肃穆的堂宇更添几分沉静。

户部侍郎李德明微微躬身,立在案前数步之外,声音压得低而稳,每一个字都斟酌过:「大人,邻近中秋了。」

案后,尚书江行舟并未擡头,目光仍停留在手中一份关于漕运改道的条陈上,只轻轻「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

李德明略吸一口气,接着禀道:「各妖蛮国使团,日前已陆续抵达京城,驿馆几近住满。

陛下有意借此佳节,在麟德殿设中秋盛宴,一来彰显圣朝怀柔远人之意,款待来使,二来————」

他顿了顿,声音更凝练了些,「亦是向妖蛮诸国,昭示我大周之国力威仪。」

他说话时,眼角余光飞快扫过端坐的身影。

江行舟依旧垂眸,冷峻的侧脸在光影交错中如同石刻,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唯有翻阅纸页的指尖,稳定得没有一丝颤动。

李德明心知关键在此,继续道:「宫里王德全公公方才来传过话,初步核算,办这场麟德殿盛宴,一应殿宇装饰、宴席用度、歌舞杂耍,乃至对诸国使团的赏赐,粗略估计,需从国库拨银————五百万两。」

报出这个数目时,他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若是由陛下私库出钱,自然无需来过户部这一关。

可既动用了国库,即便是宫里的意思,也需眼前这位尚书大人朱笔一批。

谁不知江尚书执掌户部这段时间,精打细算近乎苛刻,铁面无私之名朝野皆知,即便是宫中的用度,若觉不妥或过于奢靡,他也曾几次三番顶回去,而陛下竟也多有依从。

此刻,李德明的心着实悬到了嗓子眼。

出乎意料的是,江行舟听罢,并未如往常审批那些冗杂开支般即刻眉追问,或拿起算盘细细覆核。

他只是将手中的漕运条陈轻轻放下,略一沉吟,便微微颔首。

随即伸手取过案头那支御赐的紫檀狼毫笔,在蟠龙砚台中徐徐蘸饱了朱砂,手腕悬空,稳如磐石,下一刻,那抹鲜红便落在了申请五百万两雪花银的奏请文书上。

朱批流畅而下,是一个力透纸背、筋骨嶙峋的「准」字,其下附上一行瘦硬的小字:「着太府寺、光禄寺,会同内侍省,依制办理,务求隆重,彰显国体。

所需银两,由户部如数拨付。」

「大人————这————」

李德明几乎以为自己听错看错,下意识地踏前半步,小心翼翼地提醒,「五百万两————非是小数目。如今国库虽因前番追缴积欠稍显宽裕,但关中赈灾刻不容缓,西南边军的冬饷亦亟待补充,皆是吞金巨兽————下官愚见,是否————可酌情削减一些?

若精打细算,二三百万两,紧凑些,估摸也能办下一场盛宴。」

江行舟闻言,缓缓放下了笔。

那支价值不菲的狼毫笔落在青玉笔山上,发出轻微一声脆响。

他擡起眼,目光平静地投向李德明,那平静之下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深邃压力,让李德明瞬间噤声。

「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

江行舟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如同冰珠落玉盘。

他站起身,玄色的官袍拂过案角,缓步走到轩窗之前,负手望向皇宫的方向。

夕阳的余晖将他挺拔的身影拉得悠长,投在冰凉的金砖地面上。

「李侍郎,你且细想,」他背对着李德明,声音沉稳地流淌开来,「今年以来,我大周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上元夜的京城骚乱虽已平定,然民心余悸犹存;

年中北疆雪狼国悍然叩关,虽被镇北军击退,然狼子野心,何曾一日泯灭?

国内黄朝逆贼为祸,关中为之震荡,虽已将其主力困于汉中一隅,然流毒未清,余波未息;

更不用说,陛下力排众议,推行推恩令」,削藩之举,更是触动了不知多少诸侯王的筋骨利益。」

他一桩桩、一件件道来,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与己无关的史册记载,但其中蕴含的惊心动魄,却让李德明后背沁出冷汗,不禁屏住了呼吸。

「这一桩桩、一件件,落在周边那些虎视眈眈的妖蛮国度眼中,他们会如何想?如何解读?」

江行舟倏然转身,目光锐利如电,直刺李德明,「他们不会看到我大周壮士断腕、刮骨疗毒的决心与魄力,他们只会看到一大周圣朝,眼下正陷入内忧外患,动荡,虚弱,以及————那可乘之机!」

他向前一步,逼近李德明,声音依旧低沉,却带着千钧之力:「此时此地,若我大周显露出一丝一毫的疲态,若这中秋庆典办得简陋寒酸,让那些妖蛮使者看了笑话。

恐怕明日,边关告急的狼烟,便不止是西北那一缕了!

边衅一开,生灵涂炭,届时所耗,又岂是五百万两白银可以计量?」

「故而,陛下此中秋盛宴,必须办!而且,必须办得风光鼎盛!不能有丝毫示弱之态!」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喙,「要让那些乘着驼马远道而来的妖蛮使者们,用他们的眼睛看!

看看我洛京城,依旧如往日车水马龙、市井繁华!

看看我麟德殿的金碧辉煌、皇家威严,丝毫不乱!...想要趁乱来袭,绝无可能!」

户部衙署的值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堆积如山的文书。

江行舟搁下手中批阅了一整日的朱笔,微微后仰,靠在了宽大的紫檀官帽椅上,擡手揉了揉发胀的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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