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灭门阀,分田地!】

关中的旧有门阀,已被黄朝那柄疯狂的屠刀,几乎连根拔起!

残余者,惊魂未定,势力大衰,不足为虑。

他们的田契地册,也大多焚毁于战火,死无对证。

而朝廷眼下最迫切需要的,是一个迅速稳定、能够恢复生产的关中!

是需要这里的粮食和税赋来支撑天下大局!

难道,要坐视这片大周圣朝核心之地民生凋敝,流民再起,酿成新的祸乱吗?

利弊权衡之下,即便是陛下与那些心存忌惮的朝臣,也不得不承认,这是稳定关中、收取民心的唯一良策,至少是权宜之计。

江行舟望着城下那些因获得土地希望而焕发出生机的面孔,心中默然:「民心如水,载舟覆舟。得了土地的百姓,将成为这片土地最坚定的守护者,与家国命运真正休戚与共。」

他的目光,仿佛越过了千山万水,投向了东方洛京的方向,变得愈发深邃而坚定。

「这重整山河的第一把火,便从这满目疮痍的关中————熊熊燃起吧!」

城下,万民的欢呼声,如同春雷滚过大地,经久不息。

长安城,原京兆府衙署临时改作的田契发放点。

人声如鼎沸,万头皆攒动!

一条由衣衫槛褛的男女老幼汇成的长龙,从衙门口汹涌而出,沿着残破的朱雀大街蜿蜒开去,直至视野尽头,依旧不见其尾!

人们大多身着打满补丁的粗布衣裳,面容上刻着长期饥饿与辛劳留下的菜色与沟壑,但那一双双原本麻木的眼睛里,此刻却燃烧着一种近乎滚烫的光芒那是绝处逢生、看得见摸得着的希望之光!

衙署大门洞开,数十张临时搬来的长条案几一字排开,占据了大半个前庭。

从户部紧急抽调来的书吏们,忙得汗透青衫,额上油光一片。

他们依据早已核实造册的名薄,反复核对着一张张饱经风霜的面孔和粗糙的手印,然后用微微颤抖却极力保持庄重的手,将一张张质地粗糙却盖着鲜红「大周户部」的桑皮田契,郑重其事地,交到一双双因常年劳作而布满厚茧、此刻却激动得颤抖得更厉害的大手中。

「下一位!泾阳县,李家村,李二虎!家中五口人!计丁二口!授田————二十亩!渭水南岸,原魏氏庄园,三号田段!」一名书吏扯着沙哑的嗓子,高声唱名。

「在!在!小民在!」

一个身材魁梧、面色黝黑如炭的青年汉子,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密集的人群中挤了出来,跟跄着扑到案几前,声音因极度的激动而尖锐变调!正是李二虎!

他伸出那双因紧张而剧烈颤抖、布满冻疮和新旧裂口的大手,如同接过御赐金券一般,小心翼翼,甚至带着几分惶恐的虔诚,接过了那张轻飘飘却又感觉重逾千钧的桑皮纸!

他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住,死死钉在田契上那几行墨迹未干的字迹」,李二虎」、「二十亩」、「永业田」。

尤其是最后那两方殷红如血的官印!

「爹!娘!你们————你们在天之灵,看见了吗?!」

李二虎猛地擡起头,仰面向着灰蒙蒙的天空,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积压了祖祖辈辈委屈的哭嚎!

滚烫的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从他粗糙皴裂的脸颊上汹涌奔流!

他「噗通」一声双膝跪倒在地,将那张田契死死地、紧紧地捂在剧烈起伏的胸口,仿佛要将这纸契约生生烙进自己的骨血里!

「咱们家————咱们老李家!祖祖辈辈!给那魏家当了整整五代的佃户啊!」

他泣不成声,声音沙哑哽咽,既是向周围感同身受的乡邻倾诉,更是向那在苦难中死去的先人告慰:「多少年!

咱们连一垄属于自己的泥土都没有啊!

年年收成,交完七成的租子,剩下的连塞牙缝都不够!

我爷爷是活活饿死在田埂上的!

我大姐————我那年仅干岁的大姐,是为了给家里换回一斗救命的高梁————被爹娘含着泪卖给人牙子的啊!」

「可如今————如今!」

他猛地再次举起手中那张承载着全家命运的田契,向着苍天,发出如同受伤野兽获得新生般的咆哮,充满了宣泄与宣告:「咱们有地了!是咱们自己的地!整整二十亩!都是靠近渭水、旱涝保收的上好水浇地!是咱们自己的了!再也不用给谁交租子了!」

「呜呜呜————」周围排队等待的百姓,听着他字字血泪的哭诉,无不触景生情,想起自家相似的苦难,纷纷擡起袖子擦拭着无法抑制的泪水。

李二虎的泪,流进了每一个人的心窝里。

「二虎哥!天大的喜事啊!恭喜!恭喜!」

旁边一个刚刚领到自家十亩田契的年轻后生,红着眼圈,用力拍打着李二虎结实的肩膀,声音同样哽咽。

「同喜同喜!

张家兄弟,你家也有十亩呢!

以后————以后咱们都是堂堂正正有田有产的人了!

再不用看那些门阀老爷的脸色,不用受那窝囊气了!」

李二虎用袖子胡乱抹着纵横的泪水,黝黑的脸上绽放出又哭又笑的复杂表情,那是一种压抑太久终于释放的狂喜。

人群中,一个穿着洗得发白、肘部打着补丁的儒衫书生,紧紧攥着自己那份十亩的田契,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激动地对身旁相识的农人说道:「昔日————昔日读江大人的《茅屋为秋风所破歌》,读《卖炭翁》,学生虽则感动落泪,然心中亦曾暗忖,此或仅为江大人悲天悯人之情怀,纸上文章,空中楼阁————未必真能践行于这污浊世间————」

他的声音因情绪激动而有些哽咽,顿了顿,才继续道,语气中充满了敬仰与震撼:「可今日!江大人他————他是言出必行!他是真的以雷霆手段,为我等升斗小民劈开这昏聩世道!是真的要将这朗朗干坤,还于天下苍生啊!」

「说得对!江青天!是咱们的再生父母!」

「咱们回去就给江大人立长生牌位!早晚一炷香,祈求老天爷保佑江大人长命百岁!」

万民的感激之情,如同积郁已久的山洪,在此刻彻底爆发,汇聚成对江行舟如山似海、无比虔诚的拥戴!

这份由土地而生的民心向背,远比任何锋利的刀剑、任何冰冷的官印,都更加坚不可摧,更有排山倒海之力!

衙署二楼的回廊上,江行舟凭栏而立,默然俯瞰着楼下那足以撼动任何人心的场景。

他的脸上并无丝毫得意之色,唯有如同深海般的平静,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

「元帅。」身旁一名心腹属官低声禀报,语气中带着兴奋,「这些日已发放田契逾数万张,授田亩数超过百万。关中百姓————可谓万众归心,皆言要为您立生祠,感念恩德。」

「嗯。」江行舟轻轻应了一声,目光却依旧牢牢锁定在那个捧着田契、情绪如同火山喷发般的李二虎身上,久久未曾移动。

他轻声开口,既像是对属官解释,又像是穿透时空,在与这古老的关中大地对话:「我们给了他们土地,便是将生存的根,重新扎进了这片泥土里。给了他们在这片土地上挺直腰杆做人的希望。」

「从今往后,他们拿起锄头守护的,便不再是某个豪强地主的私产,而是————他们自己的屋檐,自己的灶台,自己的命根子。」

「这关中千里沃野————」他的嘴角,终于微微勾起一抹深沉而坚定的弧度,「才算真正有了魂魄,有了————不可摧折的脊梁。」

有了土地的农民,将成为这片土地最坚韧、最无畏的守护者。

任何企图再次践踏这片土地的势力,都将首先面对他们用血肉之躯筑起的、

与家园共存亡的铜墙铁壁。

这,才是真正的、万世不易的太平基石。

.

羽林军大营,中军副帅营帐内。

一股浓重苦涩的草药味,混杂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沉甸甸地弥漫在狭小的空间里,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

尚书令魏泯,这位昔日权倾朝野的门阀领袖,此刻面色如金纸,眼窝深陷如同两个黑洞,一动不动地躺在简陋的行军榻上。

他已昏迷数日,气息游丝,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此刻,那沉重的眼皮微微颤动,意识如同坠入万丈深渊的石头,极其缓慢、

艰难地向上挣扎。

「水————」他干裂起皮的嘴唇翕动着,发出如同破风箱般嘶哑微弱的声音。

「家主!您醒了!苍天保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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