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竟能供养起十万叛军,成为其起家之本?!

这恐怕,早已远远超出些许浮财」的范畴了吧?!

当初殿议之时,魏相为何要刻意隐瞒不报,轻描淡写?!

这背后,究竟有何隐情?是否————心中有鬼?!」

「轰!」

这番话,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沸腾的油锅,又似一记无声却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了魏泯及其党羽的脸上!

直接将那个最尖锐、最无法自圆其说的逻辑死穴,赤裸裸地、血淋淋地公之于众!

黄朝的第一桶金从何而来?魏家庄!

魏家庄的财富规模究竟多大?能支撑十万大军!

魏泯当初为何隐瞒?是无能失察,还是有意资敌,抑或是————那庄园本身就有不可告人之秘?!

这连环三问,如同三把淬毒的匕首,刀刀致命!

魏泯的脸色在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嘴唇翕动,却发现自己竟一个字也无法反驳!

他难道能当庭承认自己庄园里囤积了足以撼动国本的财富?

那无异于自认其罪,将通敌、贪腐、蓄谋不轨等更可怕的罪名揽上身!

「你————你————张继!你休要血口喷人!」

魏泯身旁一名心腹气急败坏地跳出来,指着张继,色厉内荏地嘶吼,却因慌乱而语无伦次,更显心虚。

这一下,朝堂彻底炸开了锅!

「明明是兵部布防失当,边军内调不力!」

「是户部江行舟贻误战机,养寇自重!」

「是魏相隐瞒实情,资敌以财,欺君罔上!」

「是关中地方官吏贪腐无能,守土无方!」

各方势力抓住对方话语中的漏洞,更加疯狂地互相指责,攻汗不休。

魏党为了搅浑这水,更是东拉西扯,往其他大臣身上扣帽子。

庄严的紫宸殿彻底沦为了菜市场般的闹剧现场,乌烟瘴气,斯文扫地,哪里还有半分庙堂之重的威严!

女帝武明月高踞龙椅,将这一切丑态尽收眼底。

她胸中的怒火如同岩浆般翻涌,那是对国事危殆的焦虑,更是对这群尸位素餐、临危先乱臣子的极度失望与厌恶!

她玉手紧紧攥着冰冷的龙椅扶手,凤仙花汁染就的指甲几乎要嵌入坚硬的紫檀木中,指节因极度用力而失去血色,微微颤抖。

「够——了——!」

终于,一声冰冷刺骨、蕴含着无尽威严与暴怒的厉喝,如同九天神罚之雷,骤然炸响在空旷的大殿之中!

声音中蕴含的真元之力,震得殿宇梁柱上的灰尘都簌簌落下!

刹那间,满殿死寂!

仿佛时间凝固!

所有争吵声、辩解声、哭泣声戛然而止。

方才还争得面红耳赤的百官,如同被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骇得魂飞魄散,齐齐跪伏在地,以头抢地,瑟瑟发抖,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整个大殿只剩下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女帝武明月缓缓站起身,凤冠珠翠轻颤,玄黑龙袍无风自动。

她凤目含威,如同两道实质的冰刃,缓缓扫过脚下那片黑压压的、匍匐颤抖的臣子,目光所及,空气都仿佛被冻结。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将那帮废物全部拖出午门斩首的冲天杀意,声音森寒彻骨,一字一顿,如同冰珠砸落玉盘,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黄朝贼寇————已临长安城下!关中半壁————烽烟遍地,生灵涂炭!」

「尔等————食君之禄,担国之重器————」

「却还在此————如同村妇骂街,喋喋不休,推诿塞责?!」

「是觉得————我大周的万里江山,塌得————还不够快吗?!!」

余音在大殿中回荡,如同丧钟敲响,震得每一位官员心胆俱裂。

女帝武明月指节泛白,紧紧攥着那份抄录反诗的军报。

薄薄的纸张在她指尖微微颤动,仿佛承载着千钧怒火。

她逐字逐句地念出那四句诗,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锥,狠狠凿进每一位大臣的骨缝里:「《不第后赋菊》。」

.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最后一个「甲」字落下,她猛地将奏报掼在御案上,「啪」的一声裂帛之音,惊得几个胆小的臣子一颤。

她凤眸含煞,凌厉的目光如实质般扫过下方噤若寒蝉的群臣,声音陡然拔高,那压抑到极致的怒火与失望,几乎要掀翻紫宸殿的穹顶:「听听!都给朕好好听听——!」

「我花开后百花杀」!他黄朝算什幺东西,也配自称我花」?我大周满朝朱紫,煌煌公卿,在他眼里,就是那瑟瑟待杀的「百花」吗?!」

「满城尽带黄金甲」!他是想用他叛军的铁蹄,踏碎朕的长安,让他的草寇,坐满这金銮殿吗?!」

她越说越疾,越说越怒,猛地一掌拍在坚硬的龙案上,轰然巨响震得案上笔砚跳动,余音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此诗,狂妄噬主!歹毒诛心!这是对我大周国祚,对朕,对尔等所有人,赤裸裸的蔑视!是战书!」

她胸口微微起伏,冰冷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刀锋,缓缓从三省宰相、六部九卿的脸上割过:「贼寇已猖獗至此,反诗都传到朕的御前!关中糜烂,长安危在旦夕!」

「尔等————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平日里高谈阔论,纵横捭阖,个个都自称社稷栋梁!」

「如今国难当头,为何————」

她的声音里透出一丝极力压制却仍泄露出来的颤抖,那是愤怒燃尽后透出的悲凉,「为何无一人,敢挺身而出,出谋划策,领兵出征,为朕分忧,为国平叛?!」

死寂!

紫宸殿内,是足以扼杀呼吸的死寂!

连衣料的摩擦声都消失了,百官们深深垂首,许多人连额角的冷汗都不敢去擦,只恨不得将身形缩进蟠龙柱的阴影里。

非是惧死,亦非无能。

能立于这庙堂之上者,谁不是历经风雨?

黄朝那十万乌合之众,未必真放在他们眼中。

他们真正畏惧的,是这龙椅之下,玉墀之间的暗流!

是那笑里藏刀、杀人不见血的朝堂——魏大人和江大人的一场明争暗斗!

此刻,谁敢站出来请缨平叛,便如同将自己架在烈焰上炙烤!

试想,若你执掌兵符,你的政敌会如何?

粮草辎重,必会拖延克扣,让你摩下几郎空腹作战!

军情谍报,或被篡改延误,诱你步入十面埋伏!

麾下将领,安知没有他人眼线,临阵倒戈,阳奉阴违!

待到出征,后方弹章即刻如雪片飞来,污你拥兵自重,意图不轨!

届时,外有十万流寇虎狼之敌,内有朝堂腹心之剑!

纵有天纵之才,也难逃败亡之局,更要背负千古骂名!

更何况,谁不知这黄朝之乱,根源乃是魏相纵容坐大?

此乃党争恶果,谁沾手,谁便是下一个牺牲品!

中书令陈少卿眼观鼻,鼻观心,心中冷笑:「魏老贼自作孽,还想拉旁人下水?休想!」

门下侍中郭正指尖捻着胡须,暗忖:「魏党与江行舟斗法,漩涡中心,避之唯恐不及。」

兵部尚书唐秀金额角渗出细汗,纹丝不动:「我乃江行舟座师,魏党岂会容我立功?只怕未至前线,已死无葬身之地!」

就连魏泯一党的官员,也个个缄默。

此刻举荐同党,无异于引火烧身。

时间,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滴一滴流逝。

女帝武明月的目光,从最初的灼热期盼,渐至喷薄怒火,再转为彻骨冰寒,最终,沉淀为一片深不见底的疲惫与绝望。

那是一种对眼前这群「栋梁」的彻底失望,一种对大周圣朝命运的无力预感。

就在这万马齐暗,空气几乎凝固的时刻「臣,有一策。」

一个清朗而平静的声音,如同利刃划破厚重的锦帛,骤然打破了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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