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江行舟的杀局!

良久,户部郎中长叹一声,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划过喉咙,却化不开满腹的沉重。

他目光投向窗外,那里是皇城巍峨的轮廓,在渐浓的夜色中如同蛰伏的巨兽,喃喃道:「这洛京城的天————怕是真的要变了!」

「一场关乎国本、席卷朝野的龙争虎斗————已是山雨欲来,避无可避了!」

他们这些身处权力边缘的六七品微末小官,此刻却仿佛清晰地嗅到了那场即将来临的暴风雨前夕,空气中弥漫的潮湿与压抑。

心中除了对权力巅峰角逐的一丝本能兴奋之外,更多的,是对自身在这漩涡中的渺小无力、对前途未下的惶恐,乃至对整个王朝局势可能因此动荡而产生的深深忧虑。

清风楼外,夜色彻底笼罩了洛京,万家灯火次第亮起,却照不散这皇城根下弥漫的暗流。

二楼雅座中的这一番低声议论,不过是这巨大风暴降临前,在深潭表面激起的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罢了。

魏府书房,重门深掩。

紫檀木书案上,一盏孤灯如豆,昏黄的光晕勉强驱散一隅黑暗,却将更多的阴影投掷在高耸的书架与厚重的帷幕之间,使得整个空间的气氛凝滞如铁,压抑得几乎令人窒息。

.

空气里弥漫着陈年书卷的微尘气和一种冰冷刺骨的怒意。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骤然炸开,打破了死寂。

尚书令魏泯须发微张,猛地一掌拍在身旁的花梨木茶几上。

这一掌含怒而发,力道惊人,震得几面上那只价值连城的官窑青瓷茶盏猛地跳起,温热的茶水泼溅出来,在名贵的紫绒桌布上洇开一片深色的、丑陋的污渍。

「江行舟!黄口小儿,安敢如此欺我!」

魏泯胸口剧烈起伏,素日里保养得宜、红光满面的脸庞此刻涨得通红,额角青筋隐隐跳动。

他魏泯,关中魏氏的擎天巨擘,历经三朝风雨不倒,今日竟在紫宸殿上,在那年仅弱冠的户部尚书江行舟面前,结结实实地吃了一个闷亏!

那份奏请朝廷出兵剿匪、为遇害的魏家子弟报仇的折子,理由何等冠冕堂皇,却硬是被那小子轻飘飘一句「杀鸡焉用牛刀,朝廷兵马当用于边防大事,些许毛贼,地方县衙足可应对」给顶了回来!

偏偏这话站在了朝廷大义的高点,他若当时强辩,反倒坐实了魏家欲借朝廷之力行私己之事的嫌疑。

这口哑巴亏,噎得他心口阵阵发堵,喉头腥甜,仿佛真有一口瘀血欲喷薄而出。

旁人只道是魏家庄一处寻常产业遭劫,死了几个旁支子弟。

唯有他魏泯心知肚明,那岐山脚下的魏家庄,实则是关中魏氏经营多年、至关重要的隐秘据点!

那里不仅藏匿着家族积累的巨额财富,更是暗中熔铸私银、与某些见不得光的势力进行交易的枢纽!

此次被一股来历不明、行动如鬼魅般的草寇精准突袭,留守的心腹死士折损惨重尚在其次,地窖里那批尚未转移的金银珠宝,尤其是那几本记录着要命往来的帐册凭证被劫掠一空,才是真正伤及魏氏根基的致命一击!

倘若那些东西流传出去————

魏泯想到那最可怕的后果,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与熊熊燃烧的怒火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难以自持。

「爷爷息怒!」

一旁侍立的长孙魏瑾见状,连忙小心翼翼地上前,斟了一杯温茶递上,低声劝慰道,「那股草寇不过数百之众,虽如您所言,滑不溜手,依仗秦岭天险,一击便远遁千里。

当地县衙的衙役捕快,确实难以追剿。但————我们能否联合关中其他几家世交,共同抽调家丁部曲,组成联军前去围剿?各家凑一凑,集结上千精锐,未必不能成事————」

「精锐?」

魏泯猛地打断孙子的话,气极反笑,那笑声干涩而冰冷,充满了嘲讽。

他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扫过书房内垂手肃立、连大气都不敢出的其余魏家子弟,「瑾儿,你睁大眼睛看看他们!

再看看如今关陇之地那些世家子弟!

平日里在长安、在洛京的官场上争权夺利、勾心斗角,个个都是一把好手;

流连于酒宴诗会,吟风弄月、夸夸其谈,更是无人能及!

可你真指望他们手下那些只会欺压良善、遛鹰斗犬的家奴,去秦岭的穷山恶水里,跟那些刀头舔血、悍不畏死的亡命之徒拼命?」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刻骨的失望与轻蔑:「只怕真到了阵前,闻到血腥味,听到厮杀声,那群废物就得两股战战,未战先溃!

到时候,非但夺不回财物,反而将我魏家的虚弱和无能,当作天大的笑话,亲手送到政敌的案头!」

魏瑾以及其他子弟被这番毫不留情的斥责骂得面红耳赤,羞愧地低下头,不敢与祖父对视。

他们心中清楚,祖父言辞虽酷烈,却字字戳中要害。

关中门阀承平日久,早已失了先祖马上取功名的悍勇血性,论起真刀真枪的厮杀,他们从心底里感到畏惧。

魏泯发泄了一通,重重地坐回太师椅中,脸上的怒容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阴沉。

他枯瘦的手指缓缓捻动着一串触手冰凉的墨玉念珠,目光再次扫过下方那些惶惶不安、面露怯意的子侄辈,心中不由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与更深的恼怒。

靠这些绵羊去对付豺狼,无异于自取其辱。

「哼!」

他鼻腔里发出一声轻蔑的冷哼,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冷酷。

他知道,必须用更可靠、更高效,且绝不能留下任何把柄的方法!

魏泯闭上双眼,脑中思绪电转,玉珠在指间急速转动,发出细微而急促的摩擦声。

书房内再次陷入死寂,只有灯花偶尔爆开的啪声,以及那令人心焦的捻珠声。

突然,他眼睛猛地睁开,浑浊的眸子里精光爆射,一个环环相扣、近乎天衣无缝的计划已然在他心中成型。

「老五,」他目光锁定在站在角落阴影里、一名气质沉稳、面容精干的中年男子身上。

上一页目录下一页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