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朝堂轰动!国之柱石!
洛京,紫宸殿。
大周圣朝例行朝会,金銮殿内却无往日庄严肃穆,反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
空气凝滞如胶,连手持拂尘侍立殿角的太监都屏住了呼吸。
女帝武明月高踞九龙宝座,十二旒白玉珠帘微微晃动,在其绝美容颜上投下深浅不定的阴影。
无人能看清她眼底的情绪,只觉那扶在紫檀龙椅上的纤长手指,每一次无声的敲击,都似重锤擂在众臣心口。
「北疆战事胶着,国库钱粮吃紧。诸位爱卿,可有良策奏报?」
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却让殿下群臣头皮一紧。
谁不知今日朝会真正的焦点,正是那远在数千里外、以户部左侍郎、翰林学士之身总督北疆军政的—江行舟!
三省宰相,中书令陈少卿、门下侍中郭正、尚书令魏泯,这三位执掌帝国权柄的巨头,此刻竟不约而同地保持着惊人的沉默。
他们位列丹陛之下最前方,如同三尊古老的石像,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殿中暗流与他们毫无干系。
这反常的寂静,本身就是最危险的信号。
久经官场的老臣都明白,三位大佬的集体缄默,意味着天心难测,局势未明。此刻贸然出声,不论攻计还是维护,都可能引火烧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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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位居中层的许多官员,却将这沉默误读为某种默许。
尤其是那些曾被江行舟以雷霆手段清查帐目、抄没家产的勋贵、贪吏及其党羽,他们损失惨重,颜面扫地,对江行舟恨之入骨。
如今江行舟远在北疆,生死未卜,而他留在朝中最锋利的「爪牙」——御史中丞张继,近来也因失去依仗而略显沉寂。
这让他们觉得,报复的时机,似乎到了。
礼部侍郎徐士隆,素与江南漕运、盐铁利益集团牵连甚深,此刻终于按捺不住,率先出列。
他躬身时官袍微颤,声音带着精心修饰的痛心疾首:「陛下!臣,有本要奏!」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承载着江山社稷的重压,语速沉痛而缓慢:「户部左侍郎、翰林学士江行舟,年少得志,在塞北道密州府之所作所为,实乃穷兵黩武之危兆啊!」
这几字一出,殿内泛起细微骚动。
不少官员或捻须颔首,或与同僚交换眼神,空气中弥漫开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徐士隆偷眼觑向御座,见珠帘后的女帝身影凝定如山,并无呵斥之意,胆气顿壮,声调陡然拔高,字句如锤:「陛下明鉴!雪狼国乃北疆积年大患,控弦十万,凶悍绝伦!
依老成谋国之策,此战本当依托密州坚城深池,以守代攻,稳扎稳打,徐徐消耗狼妖锐气,待其师老兵疲,再图缓进。
此乃百战稳妥之道,纵耗时数载,亦能保国本无虞!」
「然江侍郎竟弃此良策于不顾,轻启边衅,主动求战!
陛下!
此等规模的国战,岂是书生意气之争?
他这一意孤行,需户部紧急调拨多少粮秣?
需沿途州县征发多少民夫?
又需耗损我大周多少年积累的国帑?!」
他越说越激愤,手臂微扬,仿佛已看见国库仓廪在烽火中飞速清空,声音近乎嘶哑:「如此狂飙突进,若非存心劳民伤财,动摇国本,臣实难作他想!
恳请陛下明察,速下严旨,勒令江行舟改弦更张,以免酿成无可挽回之大祸!」
紧接着,工部郎中王珉疾步出列。
他家族与已被抄家的江南漕运使潘裕乃是姻亲,利益盘根错节,此刻语气更是尖锐:「徐侍郎句句肺腑!陛下,那江行舟在户部,分明是借清查帐目之名,行铲除异己之实!」
他双臂微振,官袍作响,痛心疾首道:「江南潘裕、巴蜀赵罡、关中张霸,哪位不是为朝廷效力十数载的栋梁?纵有些许帐目瑕疵,亦当念其苦劳,徐徐导正。
岂能如江行舟这般,罗织罪证,动辄抄家灭门?
如今两京十三省官员,哪个不是人人自危,生怕明日缇骑便叩响家门?
这岂是治国之道,分明是滥用钦命,祸乱朝纲!」
「王郎中此言振聋发聩!」
一位御史台的监察御史立刻高声附和。
他素来与张继不睦,此刻见风使舵,语气中满是煽动:「江行舟在北疆穷兵黩武,在朝中酷烈敛财!
所抄没之巨款,尽数填入边塞战火之中,可曾体恤中原百姓赋税之苦?
如今内地已是民力凋敝,若再纵容此风,只怕要官逼民反,国本动摇啊!」
霎时间,金銮殿上,「穷兵黩武」、「滥用职权」、「官不聊生」、「民不聊生」的攻讦之声此起彼伏,交织成一片汹涌的声浪。
无数道或义愤、或忌惮、或怨毒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伫立班列中面色铁青的御史中丞张继一江行舟在朝中最坚定的盟友。
此刻他孤身立于潮头,仿佛随时要被这口诛笔伐的巨浪吞没。
御史中丞张继面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手中的象牙笏板几乎要被攥出裂痕。
他几次欲迈步出列,为远在北疆的江行舟仗义执言。
可目光触及御座上那道模糊而威严的身影,以及丹陛下三位宰相如泥塑木雕般的沉默,他沸腾的热血仿佛瞬间被冰水浇透。
他深知,在这波谲云诡的紫宸殿上,没有江行舟那般洞悉人心的锐利和扭转干坤的魄力,自己贸然开口,非但无法挽回局势,反而会授人以柄,让攻汗之火燃得更旺。
他死死咬住牙关,将冲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唯有那发白的指节,泄露着内心的滔天巨浪。
就在「穷兵黩武」、「祸国殃民」的声浪即将汇成滔天大势之际,九龙宝座之上,女帝武明月终于有了细微的动作。
她仅是微微擡了擡眼帘,垂落的十二旒白玉珠帘发出几不可闻的轻响。
珠帘后那道目光,清冷如昆仑雪水,缓缓扫过下方一张张或激昂、或愤慨、或惶恐的面孔。
没有斥责,没有询问,甚至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然而,就是这无声的凝视,却仿佛带着千钧重压,让喧嚣的大殿以她为中心,一圈圈迅速安静下来。
最后,只剩死一般的寂静,连彼此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所有人心头都绷紧了一根弦。
陛下这沉默,究竟是何用意?
是要顺势敲打那个功高震主、行事酷烈的江行舟,安抚一下群情激愤的朝臣?
还是——酝酿着更为石破天惊的风暴?
每个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那最终定调乾坤的圣意。
女帝武明月端坐于九重丹陛之上,珠帘后的凤眸扫过下方那些慷慨陈词、痛心疾首的臣工,心中不由泛起一丝冷意,甚至是一丝——难以与人言的疲惫。
这些冠冕堂皇的言论,她岂会看不透?
那些看似忧国忧民的担忧,她作为一国之君,又岂会没有更深的考量?
雪狼国狼子野心,蛰伏北疆多年,其势日盛。
若再延续以往怀柔绥靖之策,无异于养虎为患。
待其彻底整合草原妖蛮诸部,兵锋南指之时,战火必将燎原,生灵涂炭,国力损耗又何止今日之十倍?
江行舟所见之远,正是她心中所虑之深。
至于他在户部以霹雳手段查帐、抄家,聚敛钱粮,看似酷烈不近人情,触动了无数大臣的利益但这实则是在不动摇国本、不增加天下百姓赋税的前提下,最快为北疆战事筹措巨额军资的不得已之举!
这一切的雷霆风暴,皆源于她的默许,乃至是她隐于幕后的授意。
没有充足的粮饷军械,难道要让戍边将士空着肚子、握着锈刃去对抗那些嗜血的狼妖吗?
放眼满朝文武,除了江行舟,还有谁能有这般魄力与手腕,敢去捅那错综复杂的利益马蜂窝,又能真正将钱粮源源不断输往北疆?
然而,帝王之心,如履薄冰。
她的视野必须超越战场的一时得失,她的顾虑也必须囊括整个天下的平衡。
那一丝深藏于冷静面容下的忧惧,并非源于对江行舟能力的不信任,而是源于对未知战局和错综朝局的深刻洞察。
塞北之战,终究是国运相搏。
江行舟亲临前线,是将他自身与国运捆绑在了一起。
此战若胜,自然乾坤定鼎;
可一旦受挫,或是陷入尸山血海的消耗泥潭,对于刚刚经历内部藩王之乱、亟待休养生息的大周而言,将是难以承受之重。
届时,国库能否支撑?
民心是否会动摇?
眼前这些此刻沉默或攻讦的势力,又会掀起怎样的波澜?
她将如何面对可能出现的局面,又该如何保住那位为她推行新政、涤荡沉疴的「国之利刃」?
这一切的权重,都远远超过殿中这些喧嚣的指责。
更让她心底隐忧的,是那水面之下汹涌的暗流。
那些被江行舟以雷霆手段斩断财路、夺走权柄的世家门阀与地方豪强,此刻在朝堂上的沉默,不过是暴风雨前的蛰伏,他们心底积压的怨怼与怒火,她岂会不知?
还有那些虽经上次削藩、推恩令有所收敛,却依旧拥兵自重、对中枢诏令阳奉阴违的各地藩王,他们此刻正像草原上的豺狼,冷眼旁观着北疆的战局。
此战,已非单纯的边塞攻防,更是一场关乎国本与皇权威严的豪赌。
若北疆战事顺利,大军凯旋,自然能凭藉赫赫武功震慑所有宵小,将她与江行舟推行的新政彻底稳固,皇权将如日中天。
可一旦战事受挫,哪怕只是陷入僵持,这些潜在的敌人便会立刻嗅到机会,以「劳民伤财」、「昏聩误国」为名,群起而攻之。
公然质疑她这位女帝的决断,甚至挑战武周皇权的根基。
届时,内忧外患交织,局面将一发不可收拾。
「哎——」
一声微不可查的轻叹,在女帝心底最深处响起。
为君之难,难在于这九重宫阙之巅,无人能真正分担这如山的重任与孤寂。
她欣赏江行舟的卓绝才具与无畏魄力,也愿意为他抵挡这满朝的非议与明枪暗箭,给予他最大的信任与支持。
但这豪赌背后所有的风险与代价,最终都需要她这位天子,一肩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