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更是圣心独眷,破格提拔。
天子目光所及,无不是他的护身符。
这般人物,谁敢动他?
谁又动得了他?
「或许—是时候上书乞骸骨了,告老还乡了。」
户部尚书杨思之望着枯叶飘零,摇头走向书房,喃喃自语。
他心中,是千般不甘,万般不舍。
为了这个户部尚书的位子,他耗费了多少心血,熬白了多少青丝,又排挤、打压了多少昔日的同僚与对手?
尚书省六部,以吏部为尊,户部位列其次,是实实在在的朝廷命脉。
地位仅在三位内阁宰相之下,若论这大周圣朝的权力序列,包括皇室、宗亲与三公三孤等尊荣虚衔,他杨思之怎幺也能排进前三十位。
数十载沉浮,方得今日之显赫,何等不易!
可即便如此显赫,
在江行舟的面前,他似乎也只能沦为一块垫脚石,一条注定要被踢开的拦路石。
这位横空出世的「六元及第」,其锋芒所向,分明是要直指百官之首的中书令陈少卿。
只有中书令陈少卿、门下令郭正、尚书令魏泯,才有资格和其一战。
其余人,不配!
「可若待火势燎原,烧到自己身上。再想抽身,只怕为时已晚。」
他虽未大肆贪墨,可那些流水般的银子,多少是经他之手批出去的?
这其中的糊涂帐,又怎能说得清?
户部尚书杨思之来到书房案前,提笔写了一份告老书,准备早朝时上奏。
至于批不批,就看陛下的意思了。
花白头发的杨府老管家,捧着他亲手写就的告老奏疏,双手微颤,老泪纵横。
「老爷—您当真要走到这一步?」
户部尚书杨思之嘴角泛起一丝苦涩。
「陛下未必会准。
眼下,户部还需要我这把老骨头,再撑几个月。」
「功劳,是江行舟的。」
「而这之前所有的烂帐,天大的黑锅—终究得由我来背。」
老管家不解:「既然如此,老爷为何还要,上书乞骸骨?」
杨思之深吸一口气,目光晦暗不明。
「递上这份告老书,是表明姿态,也是自保。」
「至少能让陛下和江行舟明白,我这户部尚书杨思之—已无意挡路。」
「他日清算的棒子落下时,或许看在我今日识趣的份上,能打得轻一些,罚得缓几分他语气陡然一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
「若此时还恋栈不去,看不清这朝堂风向—那下场,便不是告老还乡这般体面了。」
「只怕会如那些跋扈的诸侯王一般,被逐个收拾—届时,怕是求一个善终,都成奢望。」
皇宫,金銮殿。
晨曦微透,映照着肃穆的朝堂。
女帝武明月端坐于龙椅之上,垂旒轻晃,目光沉静地扫过殿下群臣。
百官依序启奏,却大多显得心不在焉。
如今朝野上下,谁不知真正的风眼在户部?
自江行舟奉旨清查帐目以来,整个户部如同悬着一柄未落的剑。
各部衙门等着钱粮拨付,诸多政务皆因银钱停滞而搁浅,这朝会自然也显得格外沉寂。
女帝将众大臣们的神色尽收眼底,终于开口,声音清越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江卿,户部帐目,清查得如何了?」
一直静立如松的江行舟闻声出列,手持玉笏,躬身禀报:「陛下,臣已初步理清。大周十道及各府之中,共有百余地方官员,帐目混浊,涉嫌贪墨渎职。
涉及江南、中原、巴蜀等道漕运、盐铁、监察、税务诸官。」
他呈上一本厚厚的奏疏,「详细罪证均已罗列于此,请陛下圣裁。」
近侍南宫婉儿将奏疏恭敬地置于御案。
出乎所有人意料,女帝竟未翻阅,径直道:「便依卿所奏。吏部、刑部、御史台,即日起协同户部,严查涉案官员,依律惩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