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的窟窿可以暂时不补,但不能让他们以为,我们不能逼迫他们去补。」
「下官明白。」
张继郑重颔首。
这一招,握柄而不刺出,才是真正的上位之术。
烛火摇曳,映照着江行舟深邃的眉眼。
他心知肚明,清查户部陈年旧帐,看似声势浩大,实则只是手段,而非目的。
那些烂帐如同无底深渊,即便耗尽心力,能追回的银钱,也不过是杯水车薪,解决不了朝廷的难题。
陛下真正的期许,也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在于那第二条旨意一「革新弊政,广开财源」!
国库空虚,边疆战事吃紧!
朝廷需要的是活水,是能够支撑帝国运转的新血。
「盐税、铁税、漕运—」
江行舟指尖轻叩桌面,低声沉吟。
这才是天下最丰腴的财源命脉,必须从各方势力的盘踞中夺回,真正收归国库!
一个念头如电光石火般闪过脑海,江行舟嘴角泛起一丝冰冷的笑意。
或许,正可借这次查帐的东风。
让御史台以帐目不清为由,果断拿下大周十道关键位置上的地方官,诸如漕运史,人为制造出权力的空缺。
由此引发吏部调动,地方官场洗牌,正是他安插亲信、培植羽翼的绝佳良机。
将可靠之人布控于各地的财政、监察、税赋要害之位,将三大税赋收归朝廷国库。
如此一来,户部帐目这把「钝刀」,便有了双重锋芒:
明面上,它威慑旧党,切割腐肉;
暗地里,它却能无中生有,为一个崭新的、忠于陛下的财政派系,铺平道路。
最终,解决大周朝廷,眼下的财政困局。
户部尚书府邸,庭院。
杨思之独立亭中,眉宇深锁,满面愁容。
他这位户部正堂,如今已被彻底架空。
手下除了右侍郎赵温尚在勉力支撑,其余中低层官吏,要幺被「请」入库房,日夜不停地清查帐目;
要幺便簇拥在左侍郎江行舟左右,趋奉迎合,唯恐落后。
再无人来向他禀报政务,呈递文书。
户部这群人,个个都是人精。
谁都看得明白:陛下钦点江行舟整顿户部,实则是已不再信他这户部尚书杨思之。
一道查帐圣旨,便让那位左侍郎名正言顺地,执掌了户部实权。一只是因为江行舟的资历尚浅,无法一步到位,直接晋升户部尚书而已。
「挡不住了—彻底挡不住了。」
杨思之闭上双眼,一声长叹。
江行舟此番查帐的手段,堪称老辣。
明为奉旨清帐,实则藉机攥住了满朝官员的短处。可他偏偏引而不发,只以威势迫人低头一—这等操弄权术的火候,竟已臻至化境。
这本该是历经风浪的朝堂老手,方能熟稔的秘技。
谁知那江行舟年纪轻轻,竟已无师自通,运用得滴水不漏。
户部这本烂帐,朝中谁人不知?
可历任尚书,有谁敢真正去碰?
真要彻查到底,只怕帐未清、人先亡。
即便在他任上,这位名义上的户部之主,又何尝不是处处受制?
亲王公主、阁部重臣,哪个不能随意开口向户部「拆借」几万银两?
说是暂借,实则肉包子打狗,何曾见还?
可江行舟不同。
他是大周开国以来唯一的「六元及第」,文脉之盛,千年一人。
谁都看得出,他迟早要越过中书令陈少卿,成为真正的朝堂之首。
这样的锋芒,谁敢试其利刃?
今岁科举,一万举子应试,十道解元皆被他一人斩落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