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0章 邺合

他陈群,自诩智计,却连最基本的火油特性都未能完全掌控……

愚蠢么?

确实。

可山东上下,中原之处,有那个士族子弟,高官贵人,会去钻研『贱业』,会去重视『技巧』?

那些不是『奇巧淫技』么?

不是『经书史集』才是正道么?

不是『半部论语』便可治天下么?

现在陈群才明白,才后悔,才觉得撞在棺材上好疼啊……

他明白,自己已经彻底失败了。

不仅仅是军事上的失败,更是认知上和道路上的彻底溃败。

他也清晰地预见到了自己的结局。

曹丕需要替罪羊来承担所有罪责。

而他陈群,这个献上焚城毒计却最终导致自爆的首席谋士,无疑是最佳人选。

即便曹丕不杀他,骠骑军那边,也绝容不下他这样一个屡出毒计、险些葬送无数人性命的旧时余孽。

投降?乞活?

那对他而言,是比死亡更难以忍受的屈辱。

他宁愿选择了与旧体制一同死亡。

他无法融入那个新的、陌生的世界,也不愿在旧世界的废墟上苟延残喘。

他缓缓站起身,步履有些蹒跚地走到书案前。

案上笔墨纸砚犹在,只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他小心翼翼地拂去灰尘,铺开一张素白的绢帛。

他的手微微颤抖,但眼神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种解脱般的漠然。

他提笔,掩没,蘸墨。

开始书写。

不再是奏疏,不再是策论,而是一篇歌赋,他的自绝之辞。

笔锋落下,字字泣血。

却又带着一种扭曲的,为自己辩护的执拗……

『呜呼哀哉,时运不济,命途多舛!非智不及也,实天时不与兮!』

『豺狼篡鼎,礼乐崩坏,邪术横行,古道湮微!』

『余竭忠尽智,欲扶倾厦,奈何独木难支,狂澜既倒!』

『非战之罪,实天欲亡我!岂人力所能逆哉?!今大厦倾覆,柱石皆摧,亦有何颜苟活?』

『惟以此身,殉此社稷,从圣贤于地下,告罪责于九泉!』

『悲夫!痛夫!天实为之,谓之何哉!』

写罢,陈群掷笔于地,怅然而泪下。

他拍打着身上的衣袍,试图将沾染灰尘弹去,但是失败了,手上沾染的灰尘和血污,使得锦袍越弹越脏……

最后,陈群只能勉强将进贤冠扶正,然后又扯了扯衣领和衣袖,仿佛要去参加一场重要的朝会。

然后,他缓缓抽出了佩剑。

剑身冰寒,映照出他苍白的面容,也映照着窗外那愈发明亮的,意味着毁灭的火光。

没有犹豫,没有留恋。

他横剑于颈,用尽最后的力气,猛地一拉!

鲜血,如同怒放的红梅,瞬间染红了他的官袍,也喷溅在他那篇绝笔歌赋上……

似乎是在为他,画了最后的一押。

在这个真实而残酷的旧大汉里,画下了属于他个人的终章。

他倒下了,倒在了旧世界的余烬里。

或许他是明白了……

也或许,在至死的那一刻,他都未能真正明白,他究竟败给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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