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引发的大火在木质结构和帷幕间疯狂蔓延,浓烟滚滚,灼热的气浪扭曲了空气。
曹军兵卒原本就因为城破和被困而士气低落,此刻更是被这来自内部的『天火』,以及震耳欲聋的『天谴』吓得魂飞魄散。
陈群已经尽全力在指挥了,但是灼热的空气,呛人的烟尘,弥漫在四周,使得他的号令难以有效的传达和执行……
虽然说眼下的情形,就算是依照往常的标准进行传达执行,也未必有什么作用……
陈群手下的亲信部曲,连滚爬爬地冲进来,脸上满是烟灰和惊恐。
『使君!不好了!西侧角门被攻破了!夏侯都尉战死!』
『完了!东廊……东廊全是火,过不去了!』
『骠骑军在绕后山!他们在攀爬后山崖!』
『使君!骠骑军从那边杀过来了!』
『他们……他们都在喊……说是天谴……』
一条接一条的噩耗,接连袭来。
陈群面无表情地听着,眼神空洞地望着那蕴含着毁灭意味的火焰,仿佛那些回报与他毫无关系。
大、势、已、去。
此时此刻,陈群清晰无比的意识到这四个字。
如同最终的审判,在他脑海中隆隆作响。
他心中清晰的意识到,不仅仅是这座邺城,也不仅仅是曹氏的基业,包括他所熟悉、所信奉、说维护的整个大汉,那个建立在经史子集、权谋律法、等级秩序之上的旧有体系,正在他眼前以一种极其惨烈和讽刺的方式,在加速崩塌,毁灭!
陈群踉跄着,本能的朝着自己的官廨所在走去。
周边此起彼伏响起的声音,他充耳不闻……
他回想起这短短月余的经历,如同做了一场荒诞而可怕的噩梦。
骠骑军的种种手段算计,完全超出了他所能理解的战争范畴。
旧有的战争模式……
进攻,防守。
城墙,云梯。
兵卒在城墙之下死去。
旗帜在城头之上飘荡。
这才是陈群所熟悉的,所认可的,所希望的……
赵云不是被称之为北域名将么?
张辽不是号称勇猛过人么?
赵云在幽州经营了那么久,在冀州北部盘旋了那么长,为什么没有携带大军,携带民众,携带所有一切攻城器械来?
如果赵云携带幽州百姓民众,攻城器械,那么赵云到邺城之下就应该再晚至少两个月!
而多两个月,陈群能做更多,能做更好,能准备……
不,或许也就只能这样……
张辽!
张辽为什么不勇猛的身先士卒,先登城墙?
为什么不能痛痛快快的来打一场,为什么不能干脆一点驱赶兵卒来攻城?
为什么将所有的功夫都花在安抚百姓民众,清剿潜藏在南城之中的暗子身上?
为什么啊?!
陈群想不懂。
他所期待的,所盼望单纯的军事对抗,在这一次邺城之战当中,从未出现。
骠骑军所展现出来的,是一种从经济、组织、人心、乃至技术层面的全方位碾压。
陈群那些引以为傲的智谋,在对方这种系统性的『新模式』战争技术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如同挥舞棍斧在对抗远程弓箭。
(蚩尤猛点头,破口大骂,炎黄那两个孙子不讲武德!)
陈群其实很早就清楚意识到了新制度的强大生命力,也明白了旧体制无可挽回的腐朽。
但是他无能为力……
曹氏这边内部倾轧,上下离心,资源匮乏,指挥失灵,最终还上演了这般引火自焚的丑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