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方向?
那不是去救从来的,也不是雒阳城之内的兵马,而是北面渡口而来的骠骑军大军分部!
既然是北面渡口而来的骠骑军分部,又是为何不去援救从来,或是去联系雒阳城?
骠骑骑兵没有隐藏行踪,那就是为了赶时间,那么又是在赶什么时间?
那么这么大张旗鼓的骑兵行进,有没有斐潜想要借这支骑兵作为诱饵的意思?
若这支骑兵是诱饵,那么斐潜想要钓的鱼又是什么?
一瞬间,所有的线索在曹操脑海中串联起来!
雒阳城按兵不动,并非怯懦,而是可能早已看穿了他的图谋,甚至可能已经与北岸取得了联系!
这支突然出现的骑兵,目标明确,不是前往雒阳,也不是去救从来,而是要在河洛之中钓出他来!
这是斐潜要反过来抄他的后路,将他这支精锐彻底锁死在河洛之中!
『好……好一个斐子渊!』
曹操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脸上肌肉微微抽搐。他发现自己又一次落入了后发制人的窘境。他在这里苦心孤诣地设伏,等待猎物上门,却没想到猎物的主力早已悄然绕到了他的身后,亮出了更加锋利的獠牙!
战争之道,奇正相合。
谁又能永远料敌于先,永远不犯错?
比的往往就是谁犯的错误更少,谁能在对方犯错时抓住机会!
显然这次,犯错的是他曹操。
他因为一次小胜,却贪功了……
他低估了雒阳守将的定力,更低估了斐潜用兵的果断与狠辣!
挫败、愤怒,以及疲惫感如同潮水般,一波波的涌上曹操心头。
河洛之战,从最初的雄心勃勃,到如今的步步被动,仿佛每一步都在对方的算计之中。
曹操缓缓闭上眼,当他再次睁开眼时,所有的情绪都已收敛,只剩下了冷静和理智。
幸好,现在还不算晚。
但是也不能再拖延了……
『传令……』曹操的声音依旧平稳,『各部保持隐蔽,不露烟火……入夜之后,悄然拔营,连夜撤往伊阙关!』
『呃?』典韦闻言不由得问道,『那……主公,不打雒阳了?西山呢?』
曹操笑了笑,摇了摇头说道:『雒阳……西山……眼下已非首要!当务之急,是保住伊阙关,确保退路畅通!』
一只小鱼罢了,宛如鸡肋。
典韦不是很能明白曹操的意思,但是曹操怎么说,他也怎么做。
这至少让曹操略微放下了一些心来……
夜色如期降临,如同一块巨大的黑绒布笼罩了大地。
曹操率领麾下精锐,人衔枚,马裹蹄,借着夜色的掩护,如同幽灵般悄然撤离了潜伏已久的阵地,向着南面的伊阙关方向疾行。
一路无言,只有马蹄踏在泥土上的沉闷声响和兵卒压抑的呼吸声。
似乎又是一个轮回。
曹军进军河洛之时,雄心勃勃。
曹操领兵突袭新安之时,也同样是气宇轩昂。
经过一夜的急行军,在天色将明未明之际,伊阙关的轮廓终于出现在视野中。
关墙上依旧飘扬着曹军的旗帜,让一路紧绷着神经的曹操微微松了口气。
至少,退路还在。
然而当曹操才刚刚抵达关下,还没有进入伊阙关之时,一骑快马如同疯了一般从关内冲出,马上骑士滚鞍落马,连滚带爬地冲到曹操马前,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调嘶哑……
『丞……丞相!荆北……荆北八百里加急!襄阳……襄阳失守!』
如同一声惊雷,在黎明前的黑暗中炸响!
曹操身形猛地一晃,几乎要从马背上栽落下来!
他一把夺过那封军报,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他不需要细看,那信使绝望的表情和嘶吼说出的话,已经说明了一切。
北面河洛战局不利,南面荆州根基动摇!
这一刻,纵使是曹操这等枭雄,脸上也终于无法抑制地露出了震惊与难以置信的神色。
他握着那封仿佛有千钧重的军报,望着眼前伊阙关的雄浑关墙,却感觉脚下的土地,正在寸寸崩塌。
『荆北……也丢了……』
曹操喃喃自语,声音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苍凉与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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