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潜轻轻叹了口气,指尖在地图上雒阳的位置点了点。
他对枣只,是存有私心的。
他希望这位老部下不仅能做好大司农,更能成长为独当一面的封疆大吏,步入权力的核心圈层。但通往高位的道路,仅靠忠诚和某一领域的专长是远远不够的,需要的是综合的能力,尤其是敏锐的战略眼光和果断的决策力。
显然在这次考验中,枣只没能完全交出一份令人满意的答卷。
至少没能让像司马懿这样内心桀骜、眼光毒辣的新生代精英心服口服。
这对于枣只未来的发展,无疑是一个不小的障碍。
『看来……还需历练啊……』
斐潜低声自语,目光重新变得坚定而清明。
乱世之中,情谊固然重要,但大局更为关键。
如何用好每一个人,将他们放在最适合的位置上,平衡新旧力量,推动整个势力向前发展,才是他作为统帅必须面对的课题。
斐潜背着手,走出大帐外。
漆黑的夜空,那里繁星点点。
麾下这些性格各异、能力参差的文臣武将,就如同这夜空中或明或暗的星辰,如何让他们各安其位,共同照亮前路,将是他接下来需要仔细斟酌的难题。
……
……
雒阳城头,寒风呼啸,卷动旌旗,也搅乱了枣只的心绪。
枣只手中紧紧攥着一封求援信,上面字迹潦草,沾染着已经变得暗褐的血迹,正是从来从被围的西山派人冒死送来的书信。
信中字字泣血,描述了遭遇埋伏、损失惨重的经过,以及如今被困西山、缺水少粮、伤员哀嚎的绝境。
从来在信中恳求枣只速发援兵,否则数百弟兄必将葬身荒山。
『使君!请速决断!』
一名与从来相熟的军校忍不住开口,脸上满是急切,『从校尉与麾下儿郎危在旦夕,我等岂能坐视不理?』
『是啊,枣使君!曹军主力已退,城外不过些许围困之兵,末将愿领一支人马,出城击破围敌,救回从来校尉!』另一名性情火爆的军校也高声请命。
堂内一时群情激昂。
同袍之情,战场之义,永远都是可以高声宣扬的,而其他的考量则是默然不语。
枣只眉头紧锁,手中的求援信仿佛有千钧之重。他岂能不忧心从来和其余骠骑士卒的安危?每一名骠骑儿郎都是宝贵的战力,更是曾经并肩守城的战友。眼睁睁看着他们陷入绝境而无所作为,于情于理,都让他心如刀绞。
然而作为雒阳留守的主事者,他肩上的责任更为重大。
曹军虽然退去,但是明显依旧奸诈阴险,从来中伏就可以证明这一点。
谁敢保证这书信,不是又一次的诡计?
雒阳城经过连番苦战,守军兵力本就不算充裕,若再分兵救援,万一城中空虚,被曹军杀个回马枪,后果不堪设想!
届时,不仅救不了从来,连雒阳都可能不保!
救,风险巨大;不救,于心何安?
枣只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了坐在下首,一直沉默不语的杜畿。
杜畿却是微闭着双眼,仿佛老僧入定,对堂内激烈的争论充耳不闻。
『伯侯……』
枣只忍不住出声,希望能从这位素来谨慎多谋的同僚那里得到一些建议。
杜畿缓缓睁开眼,目光平静地扫过堂内众将,却只是对枣只微微摇了摇头,并未发言,旋即又闭上了眼睛。
枣只见状,心中更是纷乱如麻。
连杜畿都不愿当场表态,可见此事之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