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骠骑军在号令之下,顿时喧嚣起来,但司马懿却闹中取静,安然梳洗了一番。
司马懿被暂时安排在靠近中军的一处营帐休息。
帐内未点燃烛火,虽然外面依旧天光,但是门帘低垂,内部多少也有些昏暗。司马懿独自坐在案前,披头散发,等着头发干,似乎是在闭目养神,脸上看不出丝毫波澜,仿佛之前那一番惊心动魄的汇报与谋划,与他并无太大关系。
帐帘被轻轻掀开一条缝隙,跟着司马懿前来的心腹,悄无声息地闪了进来,走到了司马懿面前,低声道:『主上……这,这军中……似乎对主上有些微词……』
司马懿缓缓睁开眼,眸光在昏暗中一闪而过,『哦?所言何事?』
司马懿其实知道是什么……
『小的在营寨中……听得一些军校说,说主上……以同袍为饵拖住曹军,似乎……神色颇为不忿,言谈之间,也是,也是多有非议……』心腹的声音带着一丝担忧。
司马懿闻言,非但没有动怒,反而是低声笑了笑,语气淡漠的说道:『无妨……无妨……呵呵,沙场征伐,非是儿戏……为将者,当知御人。若不得御,则人所御……些许非议,何足道哉?』
司马懿顿了顿,看向心腹,反问道:『你以为骠骑大将军麾下,能臣良将辈出,仅凭仁德宽厚便可驾驭否?大将军……难道就没有磨砺众将,汰弱留强之意?』
心腹一怔,若有所思。
司马懿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洞悉世情的冷澈,『既是磨砺,又岂能瞻前顾后,患得患失?若是不知轻重缓急,即便是武勇过人,一旦贪功冒进,不纳良言,也是取死之道。今不经历此番挫折,他日定会酿成更大祸患!于其个人,或许是劫难;于整个骠骑大军,未必不是幸事。大将军……心中自是明了。』
说完,司马懿也不再多言,重新闭上眼睛,仿佛外界的一切纷扰都已与他无关。
那心腹见状,不敢再打扰,默默退了出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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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中军大帐内,斐潜却不曾休息。
他已经很久没有轻松玩闹过了。
当一个人吃饱全家不愁的时候,斐潜可以没心没肺的嘻嘻哈哈,四处游荡,可是真等肩上背负着千万人生死,意识到责任重大的时候,虽然也依旧有悲欢,但是这种个人的情感,则是要放在次要的地位上……
斐潜独自站在舆图前,目光却并未完全聚焦在眼前的军事部署上,而是略带思索地投向了雒阳城的位置,心中萦绕着对枣只的些许考量。
河洛之战,看似凶险,实则一切都在斐潜的掌控之中。
雒阳城中,他留下了足够的底牌……
火炮、火油,充足的守城器械和粮草。
只要枣只不犯下致命错误,曹操想要快速攻克这座坚城,无异于痴人说梦。
为了确保万一,他还提前调派了杜畿、王昶这样的能吏干才前往协助,还将张烈、司马懿也召回雒阳,就是为了加强以及平衡城中的力量。
张烈的意外战死确实令人痛心,但黄忠的及时补位,使得雒阳城中的武将力量依旧强大。
可以说在战前,他已经为枣只铺好了路,搭建了一个相对稳固的舞台。
前期,枣只的表现可圈可点。
抢收庄稼,保证了军粮无虞;收拢流散百姓,安抚民心,稳定了后方;各项民政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充分展现了其在农业和内政方面的卓越能力。
这也正是斐潜一直看重和倚重他的原因。
枣只与庞统一样,是他起于微末时的伙伴,情谊非同一般。
然而,战事进入中后期,当曹军久攻不下,师老兵疲,颓势已显之时,枣只经验上的短板便暴露了出来。
司马懿能敏锐地洞察到曹军攻势难以为继,判断出其撤退的必然性,并提前开始谋划。
而枣只,似乎未能及时从繁杂的民政事务中抽身,将目光投向更宏观的战略层面,未能提前预判曹军动向并制定相应的预案。
结果便是,当曹军真的开始撤退时,雒阳城的反应显得有些被动和迟缓。
枣只心中没有定案,导致在需要决断的时候,被从来的贪功冒进和司马懿的暗中推动,牵着鼻子走,未能第一时间做出最有利于全局的决策。
司马懿的决断,是有些狠辣,如果没有从来急头白脸的跳出来,司马懿的顺水推舟也未必能那么水到渠成。
而整个过程当中,枣只识破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