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斯总统突然站了起来:「如果我们现在退了,承认了加州的特权,那美利坚合众国就真的完了。南方那些还没死心的邦联余孽会立刻效仿,德克萨斯会独立,甚至新英格兰也会想分家。」
「打。」
海斯咬着牙:「命令格兰特将军挂帅。告诉各州州长,谁敢在这个时候拖后腿,我就以叛国罪起诉他!哪怕是用鞭子抽,也要把这十万人给我赶到萨克拉门托去!」
「可是总统先生————」汤普森犹豫道:「我们的后勤————」
「去他妈的后勤!」
海斯咆哮道,这是他上任以来第一次爆粗口:「这是为了联邦的存续!就算饿着肚子,也要给我冲上去!」
内华达山脉,唐纳山口。
这里是加州的东大门,也是进入加利福尼亚腹地的必经之路。
联邦军先锋部队指挥官,麦克唐纳上校,正举着望远镜。
在他的视野里,原本应该是通途的山口,现在变成了一座要塞。
两侧的峭壁上,密密麻麻地修筑了碉堡,黑洞洞的枪口和炮口像死神的眼睛一样盯着下方的峡谷。
唯一的铁路隧道口,几吨炸药早就埋好了,引线就握在那个坐在隧道顶端抽烟的加州军官手里。
「这仗没法打。」
麦克唐纳上校放下瞭望远镜:「你看那上面。那是地狱火机枪,那是重迫击炮。我们就这幺冲进去?这不叫进攻,这叫排队自杀。」
「上校,华盛顿的命令是让我们立刻推进。」副官也是一脸苦涩。
「推进个屁。」
麦克唐纳冷笑一声:「老子参加过葛底斯堡战役,见过什幺叫绞肉机。但哪怕是那会儿,也没见过这幺玩赖的防御。加州人根本没想跟我们野战,他们就是要把这儿变成绞肉机。谁先动,谁先死。」
与此同时,山口的另一侧。
加州国民警卫队第一师师长,代号铁壁,正惬意地喝着热咖啡。
「他们停下了。」侦察兵汇报导。
「当然会停下。」
铁壁冷漠道:「他们又不傻。告诉弟兄们,不用急着开火。咱们的任务是拖住他们,让他们在这喝西北风。真正的戏码,不在咱们这儿演。」
这是洛森的意志。
把联邦的主力大军钉死在北方的山脉里,让他们进退两难,消耗他们的粮草,磨损他们的士气。
然后,在他们的屁股后面,狠狠地捅上一刀。
路易斯安那州,纽奥良。
这里是南方的明珠,也是全美最繁忙的港口。
最近一个月,这座城市变得更加拥挤了。
码头上多了很多陌生的面孔。
「嘿,新来的?」
在杰克逊广场附近的一家地下酒馆里,一个满脸横肉的工头拍了拍吧台前那个正在擦拭酒杯的酒保:「手脚挺利索啊,以前在哪混的?」
酒保擡起头,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脸,他咧嘴一笑:「芝加哥。那边太冷了,来这儿讨口饭吃。」
「芝加哥好啊,那是大地方。」
工头醉醺醺地嘟囔着:「不过最近这儿也不太平。听说加州那边要打仗了,但这儿怎幺来了这幺多生面孔————嗝。」
工头没注意到,酒馆角落里,几个正在打扑克的棉花商人,眼神偶尔交汇。
街对面的海关大楼门口,两个正在擦鞋的工人,审视着卫兵的换岗时间。
造币局的后巷,几个穿着破烂的流浪汉,正在垃圾堆里翻找着什幺,实际上是在确认地下排水渠的走向。
这是洛森的渗透。
每天一百多人,像水银泻地一样渗入这座城市的每一个毛孔。
他们住在廉价旅馆,睡在码头仓库,混迹在妓院和赌场。
他们是搬运工,是车夫,是小贩,是赌徒。
两千名死士。
他们不是两千个个体。
他们是洛森延伸出来的两千根手指,连接在同一个大脑上。
「呜!」
海面上,一声悠长的汽笛声撕裂了黄昏的宁静。
那不是商船的汽笛。
那是玄武级战列舰的信号。
刹那间,洛森的意识降临了。
就像是上帝拨动了钟摆,整个纽奥良的时间仿佛停滞了一秒。
「日落之时,猎杀开始。」
纽奥良港外海。
夕阳将墨西哥湾染成了血红色。
海平线上,并没有出现那种遮天蔽日的船帆。
只有十八道淡淡的黑烟。
六艘玄武级战列舰并没有靠得太近,它们那庞大的身躯停在深水区,像是一堵钢铁城——
墙,封锁了出海的航道。
在它们的前方,十二艘丑陋、扁平、怪异的蚊子舰,正开足马力,像一群闻到血腥味的食人鱼,冲进了密西西比河的入海口。
纽奥良港,三号货运码头。
当第一艘蚊子舰那低矮的舰影出现在河道转弯处时,码头上的联邦海关官员还以为那是一艘运煤的驳船。
「喂!那个丑八怪!」
海关官员挥舞着手里的记录本,站在栈桥上大喊:「停船检查!你们是哪家公司的?
怎幺没挂旗?」
船没有停。
不仅没停,那座巨大的双联装炮塔开始缓缓旋转,黑洞洞的炮口直指海关大楼。
「这是什幺鬼东————」
官员的话还没说完,他的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闷响。
「噗!」
一把锋利的短刀从他的后颈刺入,准确地切断了脊椎。
那个平日里负责给他搬椅子的哑巴杂工,此刻正站在他身后,眼神冰冷。
与此同时,海关大楼。
大厅里,几十名武装警卫正懒洋洋地靠在柱子上,或者和办理手续的商人们调情。
代号蝰蛇的擦鞋匠,突然站直了身体。
手中那块沾满鞋油的破布被随手扔掉,取而代之的,是从鞋箱夹层里抽出的一把短管猎枪。
「砰!」
第一枪直接轰碎了门口哨兵的脑袋。
红白之物喷溅在洁白的大理石柱上,像是一朵盛开的恶之花。
「敌袭!」
大厅里的警卫还没来得及把枪从枪套里拔出来,大门被猛地推开。
二十名穿着搬运工服装的死士冲了进来。
他们手里都拿着两把柯尔特左轮手枪。
「砰砰砰砰!」
这是一场精确到毫秒的屠杀。
一名警卫试图躲在柜台后面还击,还没等他探出头,一把飞刀就精准地扎穿了他的喉咙。
蝰蛇跨过尸体,皮靴踩在粘稠的血泊中。
他面无表情地走到惊恐万分的税务官面前,枪口顶住了对方的脑门。
「金库钥匙。现在。」
另一处地点,联邦造币局。
这里防守比海关严密十倍。
高墙,还有两挺架在塔楼上的加特林机枪。
一辆满载着棉花包的重型马车,正慢悠悠地驶向大门。
「站住!检查!」
守卫端着步枪吼道。
赶车的车夫是个满脸胡茬的壮汉,他咧嘴一笑:「送货的,来自地狱的特产。」
他猛地一拉缰绳,另一只手拉燃了藏在座位下的一根导火索。
马车没有停,反而加速冲向了大门。
车夫早就像一只灵活的猿猴般翻滚下车。
「轰隆!」
那一车装的全是加州特产的高能炸药。
巨大的爆炸声震塌了半边围墙,铁门像纸片一样被撕碎,飞出几十米远。
烟尘还没散去,那些在后巷抢面包的流浪汉们动了。
他们撕掉了伪装的破烂外衣,他们手里拿的不是面包,而是短管猎枪。
他们像一群灰色的狼,顺着炸开的缺口涌入。
塔楼上的加特林机枪手刚刚转过枪口,就被早已埋伏在对面房顶的死士一枪爆头。
「清理一楼!」
「二楼压制!」
「金库爆破组,上!」
没有呐喊,只有简短的战术口令。
造市局的联邦卫队甚至没看清敌人的脸,就被这股黑色的洪流淹没了。
五分钟后,造币局顶楼的星条旗被砍断,一面画着白虎的黑旗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