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紧接着,门被推开了。
安德烈大步走了进来,完全无视了正躲在办公桌底下瑟瑟发抖的一个男侍。
「该死的,安德烈!」
赛缪尔慌乱地整理着衣领,抱怨道:「你就不能先通报一声吗?我正在,呃,思考州里的财政问题。」
「财政问题在桌子底下?」安德烈冷笑一声,将一份文件重重地拍在桌子上。
「签了它。」
赛缪尔看都没看文件内容,直接拿起了钢笔:「这是什幺?又是哪块地皮要划给白虎公司?还是哪个倒霉的议员要被查税了?」
「这是一个让你名垂青史的好东西。」
安德烈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一饮而尽:「《加州电信安全法案》。签了它,你就是保护加州信息安全的英雄。」
「哦,听起来不错。」
赛缪尔行云流水地签下了自己的大名,然后盖上了州长大印。
在这个房间里,法律的诞生比妓女脱裤子还快。
「还有一件事。」
安德烈收起文件:「最近可能会有一些关于西联公司的负面消息。如果有记者问你,你就说,加州政府坚决反对垄断,我们要保护本土企业的创新。」
「哪怕那个本土企业垄断得更厉害?」赛缪尔难得聪明了一回,挤眉弄眼地问道。
「在加州。」
安德烈俯下身,拍了拍赛缪尔那张胖脸蛋:「只有老板的垄断,才叫有序的市场管理。懂了吗,州长阁下?」
「懂,当然懂。」
赛缪尔谄媚地笑道:「老板就是加州的上帝。而我,只是上帝的一个谦卑的签字笔。」
「马上召开州议会,」
赛缪尔恢复了那种政客的威严:「我要发表演讲。主题就是为了保护加州人民的隐私,为了让我们的天空不再被丑陋的蜘蛛网遮蔽,为了一个整洁、安全的加州!」
「理由我都替你想好了。」
安德烈补充道:「就说那些私拉乱接的电线容易引发火灾,特别是在我们干燥的加州。这是一个公共安全问题。谁反对这个法案,谁就是想烧死加州的无辜市民。」
「绝妙!」
赛缪尔大笑:「该死的,安德烈,有时候我觉得你比我更像州长。」
「我只是老板的一条狗。」安德烈微微欠身:「一条会咬人的狗。」
麻萨诸塞州,波士顿。
这里是美利坚东海岸的文化中心,清教徒的大本营,也是亚历山大·格雷厄姆·贝尔的创业之地。
但这几天的波士顿,天气糟透了。
阴冷的雨水连绵不绝,将这座古老的城市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雾气中。街道上泥泞不堪,冰冷的海风吹得人骨头缝里都发酸。
如果说加州是野蛮生长的西部牛仔,那波士顿就是个穿着紧身衣、脸色苍白的老绅士,虽然体面,但骨子里透着一股腐朽和压抑。
贝尔电话公司的总部,位于埃克塞特广场附近的一栋不起眼的红砖小楼里。
这栋楼现在看起来更加凄惨。
——
一楼的窗户玻璃碎了两块,被人用木板草草钉上。
门口的台阶上泼着红油漆,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滚出电信业,骗子!」
二楼的实验室里,亚历山大·贝尔,这个32岁的苏格兰人,此刻正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狮子,在满地的图纸和零件中焦躁地踱步。
他有着浓密的大胡子和一双充满智慧的眼睛,但此刻,那双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眼窝深陷,显然已经好几天没睡好觉了。
「还没人来吗?」
贝尔停下脚步,对着角落里的助手吼道:「沃森!我问你话呢!今天的技师呢?线路维护员呢?都死绝了吗?」
托马斯·沃森,贝尔最忠实的助手,此刻正一脸愁容地手里拿着电话听筒。
那是他们目前唯一还能通向外界的线路。
「贝尔先生————」
沃森的声音有些发抖:「刚才老乔治打来电话**,**他说他不干了。」
「不干了?」
贝尔瞪大了眼睛:「为什幺?我上周刚给他涨了薪水!他是我们最好的线路铺设工!」
「他说————」
沃森吞吞吐吐:「他说昨天晚上,他在回家的路上被人拦住了。几个人把他拖进了巷子,打断了他的一根小拇指。」
「什幺?」贝尔震惊了:「报警了吗?」
「报了。警察来了,看了一眼,说是醉汉斗殴,让他自己去医院。」
沃森苦笑道:「那帮人临走前告诉老乔治,如果在波士顿的街头再看到他爬上贝尔公司的电线杆,下次断的就是他的脖子。
「这群混蛋!这群强盗!」
贝尔抓起桌上的一个线圈,狠狠地砸在墙上:「这是西联!一定是西联干的!他们这是犯罪!这是赤裸裸的黑手党行径!」
「不仅是老乔治。」
沃森继续汇报着坏消息:「还有那个新来的会计,苏珊小姐。她今天早上在大门口收到了一盒死老鼠,吓得当场晕过去了,现在哭着要辞职。
97
「还有我们的供货商,那个铜线厂的老板,刚才也派人来说,以后不能给我们供货了。因为有人威胁要烧了他的仓库。」
整个办公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窗外的雨声,淅渐沥沥,像是在给这家垂死的公司唱挽歌。
贝尔颓然地瘫坐在椅子上,双手捂住了脸。
他是个发明家,是个科学家。
他懂得声波如何转化为电流,懂得如何让声音跨越空间的阻隔。
但他不懂这种肮脏的商战。
他不明白,为什幺他明明拥有专利,拥有法律的保护,却会被逼到这个份上。
西联公司那个庞然大物,就像一片乌云,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们不讲规则,不讲道理,只想把他生吞活剥。
「我们————还有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