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殿,深夜。
李世民并未就寝。
他独自一人坐在御案后,殿内只点了几支牛油巨烛,将他的身影拉得巨大而孤寂,投在空旷的金砖地上。
面前的奏疏堆积如山,他却一份也未批阅,只是目光沉沉地望着跳跃的烛火,指节无意识地在光滑的紫檀案面上轻轻敲击着。
白日里太极殿上的喧嚣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太子那番慷慨陈词,那环环相扣的反诘,尤其最后那三问,如同三根冰冷的钢针,不仅钉死了李泰,也……刺中了他。
[承干…好手段啊…]李世民心中无声低语,眼神越发深不可测。
他端起早已凉透的茶盏,却未饮,只是感受着那冰凉的瓷壁触感。
李承干在太极殿上坦然承认招募薛仁贵、裴行俭等人,更将此举与他自己当年在秦王府聚拢房玄龄、杜如晦等十八学士相提并论!
这步棋,太狠,也太妙了!
[他这是在…点朕?]李世民的手指骤然停住敲击。
李承干所为,不仅问住了李泰,连他也一样,能说李承干招募薛仁贵等人是结党营私吗?
[可若朕指责太子招募白身是『结党营私』,那太子反问朕——当年秦王府聚拢房玄龄、杜如晦等,是否也算『结党营私』?朕…该如何作答?!]
李世民仿佛看到太极殿上,太子那清澈却又深不见底的目光,平静地回望着他,抛出那个致命的问题:「父皇当年秦王府聚贤,是『千古佳话』!儿臣今日募才,为何就成了『结党营私』?请父皇明示,此是何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