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非不知兵之人,亦曾通读历代兵法战史。臣只问一句,我大明对建州女真,可有必胜之把握?」
他顿了顿,不等皇帝回答,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语气愈发沉痛:「万历四十七年,萨尔浒一役,四路大军,十万精锐,一朝覆没,开原、铁岭尽失,杜松、马林、刘挺三位总兵为国捐躯。此败,非将士不勇,乃敌情不明,调度失当之过。」
「天启二年,广宁之役,巡抚王化贞轻敌冒进,十余万大军望风而溃,广宁重镇及辽西四十余堡尽数陷落。此败,非兵力不济,乃人心不齐,将骄兵惰之过。」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如今我大明将帅,可能保证上下同心,如臂使指?辽东将门盘根错节,祖大寿之流,名为朝廷之将,实为一方之阀,其心难测。宣大总督满桂虽勇,然其与辽西诸将素有嫌隙。陛下欲以不谐之将,统骄横之兵,行灭国之战,此兵家大忌也!」
「建奴虽困于一隅,然其全民皆兵,骑射无双,野战之能,天下皆知。我大明之长,在于坚城利炮:我大明之短,在于野战争锋。
若主动出击,深入敌境,便是以我之短,攻敌之长。一旦战事稍有不顺,大军陷入重围,粮道被断,萨尔浒、广宁之败,恐将重演!届时,动摇的就不仅仅是辽东,而是国本了!」
他一番话说完,对着皇帝深深一拜:「故臣以为,万全之策,莫过于重拾孙阁老之策,固守宁锦,步步为营,缓缓推进。此法虽慢,却最为稳妥。待国力充盈,民心安定,再图大举,方为上策!」
这些话立刻引起了巨大的共鸣。
大部分文官,尤其是来自南方的官员纷纷点头称是。
在他们看来,这才是最符合儒家中庸之道的稳妥之策。
「钱大人所言,老成谋国之言也!」
「是啊,与其冒进求功,不如稳守待时!」
然而,这番言论在另一群人耳中,却无异于奇耻大辱。
「一派胡言!」
一声暴喝,打断了文臣们的窃窃私语。
英国公张维贤排众而出,他身形魁梧,声如洪钟,他怒视着钱士桢,虎目圆睁,仿佛要喷出火来。
「我大明将士枕戈待旦,只待陛下一声令下,收复河山!宣大满桂总督新灭科尔沁,兵锋正锐;辽东祖大寿等亦是百战之将。天时地利人和,皆在我手!尔等文弱书生,不思如何为大军筹措粮饷,反在此摇唇鼓舌,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是何居心!
一时间,朝堂之上,文武分裂,争吵之声,骤然鼎沸。
「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