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极猛地转身,声音中充满了刻骨的恨意:「最要命的是关内!即便我出比黄金还贵的高价,关内也没那幺多商人敢跟我们交易了!
即便是有人利欲薰心敢来,那该死的大明皇帝,那该死的什幺劳什子『举报政策』,只要举报一次走私,一般的货物,其价值都尽数赏给举报者!」
「在这种严防死守之下,根本就没有粮食能从关内运出来!一条路、两条路、三条路……我们所有的路,都被堵死了!」
「大哥,你告诉我,我们耗得起吗?!」他的声音如同泣血,「等到这大雪封山,我们连树皮草根都挖不到了!明军有十五万大军,有山海关源源不断的补给,他们可以安安稳稳地过冬!而我们呢?」
「饿死的,只会是我们自己!」
皇太极回到御案前,双手撑着桌子,俯视着底下鸦雀无声的众人,那赤红的双眼中流露出看透生死的平静。
「打,是找死;守,是等死!」
「左右都是死路一条,你们现在告诉朕,我大清的路,在何方?!」
他的质问,如同鬼神的诘问,在凤凰楼内久久回荡。
所有人都低下了头。
无论是狂暴的阿敏,还是保守的代善,在皇太极这番血淋淋的剖析面前,他们之前所有的争吵都显得那幺苍白而可笑。
找死,还是等死?
这是一个不需要选择的答案,因为结局早已注定。
大殿之内,只剩下众人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以及窗外风雪呼啸的呜咽。
绝望如同实质的潮水,淹没了每一个人的脚踝,并缓缓向上蔓延。
就在这片死寂之中,皇太极一步一步走向悬挂在大殿中央的那副巨大的辽东地图。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跟随着他的身影移动。
「你们都怕那个朱由检,怕他年少轻狂,怕他十五万大军压境。」
皇太极背对着众人,用手轻轻抚摸着地图上「盛京」两个字,声音低沉,却透着异样的亢奋。
「但朕却从这死局之中,看到了唯一的机会!」
他猛地转过身,那双赤红的眸子里闪烁着的光芒,既有赌徒押上一切的疯狂,又有枭雄洞悉天机的极度兴奋,这两种矛盾的光芒交织在一起,形成令人心神俱裂的恐怖魅力!
「机会?」代善下意识地喃喃自语,他那张衰老的面容上写满了不解与茫然。
在他看来,这分明是十死无生的绝路,何来机会之说?
「没错!就是机会!」皇太极的声音震得整座凤凰楼都嗡嗡作响。
他环视着众人,那眼神不再是单纯的愤怒,而是看透了棋局的凌厉。
他厉声怒吼道:「若是那大明当真以十五万大军,不计伤亡不惜代价,铁了心地一路平推过来,我大清除了倾国决战,确实别无他法!但你们想过没有?他朱由检凭什幺?他凭什幺敢这幺做?!」
皇太极指向殿下众人,特别是阿敏与莽古尔泰,他的话语如同一柄重锤,敲打着所有人的灵魂深处。
「我大清的战士,」皇太极言语中充满了无与伦比的骄傲,「哪一个不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哪一个手上没有几十个明军的性命?哪一个不是马上的狼,林中的虎?!你们,还有你们麾下的巴牙喇、噶布希贤,哪一个不是身经百战的勇士?!」
「可明军呢?!」他的话锋猛然一转,充满了鄙夷与不屑,「十五万!好大的阵仗!可这十五万里面,除了孙承宗手底下那些打了十几年烂仗的辽东兵,还有满桂麾下那些见过血的宣大边军,还能有多少能战之士?
他新练的京营?不过是一群穿着新号衣的农夫,手中的长枪怕是还没锄头握得稳!让他们上阵杀敌?他们闻过血腥味儿吗?他们见过肠穿肚烂的场面吗?!」
这番振聋发聩的话,让殿内所有的武将,眼中都重新燃起了一丝光亮。
是啊!我们怕什幺?我们是狼,他们是羊!哪怕羊再多,也终究是羊!
皇太极看到众人的神色变化,心中稍定,但他知道,光有匹夫之勇是不够的。
他要给这群被恐惧冲昏了头脑的莽夫指明一条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