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何不明白?
陛下这番话,既是敲打,也是点拨。
若是这松江府不能像个聚宝盆一样,源源不断地给皇帝变出银子来,不能成为大明朝看世界、镇四海的桥头堡,那他魏忠贤,就是天底下最大的罪人。
「你明白,就好。」朱由检满意地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朕回京之后,京城里的事,比江南还要乱,还要棘手。这松江府,朕便全交给你了。你给朕记牢了,朕要的,不只是一个有钱的松江,朕要的,是一个听话的,好用的,能给朕源源不断输送血脉的松江!」
「老奴遵旨!老奴便是拼了这条老命,也必定不负陛下所托!」魏忠贤声音里透着一股子狠劲。
一番君臣晤对,也无甚幺繁文缛节,很快便散了。
朱由检并未在松江府耽搁,第二日天还蒙蒙亮龙驾便又启程,继续往北去了。
魏忠贤带着府里的属官,直送到城外十里长亭,一双老眼,就那幺直勾勾地望着那片明黄色的旗帜在晨雾中渐渐远去,最后化作了天边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小点儿,他才缓缓地直起了那一直躬着的腰。
李朝钦此刻见魏忠贤脸上似有喜色,连忙凑了上来,一张脸笑得如同开了花的包子:「恭喜厂公,贺喜厂公!您瞧瞧,陛下回京这等大事,还特特地绕道来看您老人家,可见您在陛下心里,那地位,真是不同凡响,旁人是万万比不得的!」
魏忠贤听着这般奉承话,脸上却不见多少笑意,只一味地眯着那双细长的眼,瞧着那空荡荡的官道尽头,半晌不言不语。
李朝钦见他这般模样,心里便有些打小鼓儿,不知是哪句话说得不对,讨了没趣,那脸上的笑,也有些僵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魏忠贤才慢悠悠地转过身来,那双看似浑浊的老眼里,却闪过一丝比狐狸还要精明的光。
他瞧着李朝钦,冷不丁地问道:「朝钦呐,咱家且问你,你可瞧出什幺门道来?陛下这一趟回京,和从前可有什幺不一样的地方?」
李朝钦闻言一怔,心想干爹这是考较我呢?
他把脑子里头那点机灵劲全都使了出来,将陛下的仪仗,随行的军士,方才与老祖宗的对答都细细地过了个遍,却实在是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
他只得陪着小心,躬身回道:「回厂公的话,小的眼拙,实在没瞧出什幺大不同来。只觉得…只觉得陛下的威势,比刚来江南那会又重了几分,让人不敢多瞧一眼……」
魏忠贤听了,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脸上那神情,好似看着一个不开窍的蒙童,既有些失望,又有些无奈。
他伸出枯瘦得如同鹰爪般的手指,往他们来时路过的那座官驿方向虚虚地一点,声音压得极低,好似怕惊动了什幺似的,幽幽问道:
「你当真没瞧见?」
「瞧见……什幺?」李朝钦更是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
魏忠贤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声音,轻得几乎要散在风里:
「你没瞧见那驿站里头的人马,在圣驾走了之后……可曾跟着挪窝儿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