啸声如雷,盖过了风声与浪涛。
诸将都看傻了,面面相觑,这是高兴还是发怒?
这狂喜之中似乎又夹杂着一丝无法言说的战栗。
最后,诸将只当他是为后金吃了大亏而高兴。
科尔沁部,那是草原上的狼,是奴酋的臂助,如今被满桂带兵三日而灭,无异于砍了奴酋一条胳膊,努尔哈赤听到消息怕不是要气得呕血三升!
对皮岛来说,这绝对是天大的喜讯。
于是众人也跟着群起欢呼,声震云霄。
欢呼声中,无人察觉毛文龙那狂喜的面具之下,眼底深处飞快地闪过了一丝……嫉妒。
三日平国!
这四个字像四座大山狠狠压在了他的心头,自己在这皮岛辗转腾挪,经营经年之功,跟这四个字比起来,仿若萤火之于皓月,何足道哉!
他满桂能,我毛文龙为什么不能?
兴奋与嫉妒交缠了片刻,毛文龙收敛了脸上的狂态,他摆了摆手,示意众人自便。
自己则拿着那份塘报,一言不发,默然走入了内室。
……
内室,一灯如豆。
隔绝了外间的鼎沸,静得可以听见心跳。
毛文龙没有点燃更多的蜡烛,只就着这微光走到墙角,移开一口沉重的木箱,启开地砖,取出一具冰冷的铁匣。
匣内没有金玉,只有一封信。
乃是天子亲笔,纸已微黄,边角都起了毛边,不知被他独自一人时抚摸过多少遍。
他郑重地展开信,如对圣颜。
灯下,再读。
那字迹锋锐,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意气,跃然纸上。
“……朕不要你做守土之犬,朕要你做噬骨之狼!”
“……朕只要你一事:让整个辽南燃成一片火海!焚其粮草,毁其屯田,杀其官吏掠其牛马!让皇太极每一次安坐盛京,都能闻到自家后院传来的焦糊之味!”
读到此处,毛文龙的手指不禁攥紧。
噬骨之狼……焦糊之味……
这种话,不是文臣能说出来的,也不是寻常的帝王能讲出来的,字字带血,句句见风,隔着纸张都能灼伤人的魂魄。
再看到信的末尾。
“……待他日驱逐鞑虏,光复辽土,朕在西苑为将军温酒以待……”
初见此信时,只觉得是少年天子的一时热血之语,虽然心中感动,但也暗藏着“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小心思。
然而今天……
他将天子的手书与那份塘报并排陈列在书案上。
左边是“噬骨之狼”的方略。
右边是“三日平国”的功业。
一个念头如电光石火,轰然贯穿他的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