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千户的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心中回荡着一句在同僚间私下流传的黑话:“跟着陛下,杀人都杀得理直气壮!”
名声有了,钱粮有了,随之而来的便是强大的自信,这份自信不仅源于精神和钱粮,更源于实打实的战斗力。
指挥使田尔耕是个不折不扣的狠人。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当今这位雄主需要的是一把能披荆斩棘无坚不摧的绝世宝刀,而不是一群只会仗势欺人敲诈勒索的废物!
在皇帝的授意下,他真的从京营三大营里请来了最严苛的武艺教官,拿着皇帝亲自审定删改增补的全新操典对整个锦衣卫系统,从京城到地方卫所进行了一场堪称玩命的甄选与操练!
这种“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的全新认知让他们对自己,对锦衣卫充满了前所未有的信心。
这一切的一切,最终在所有人的心中归结为同一点——
皇帝给的,实在太多了!
财富、地位、名声、尊严,乃至一身足以安身立命的强悍武艺,无所不包,无所不有。
他们从阴沟里的臭虫被天子亲手拾起擦拭干净,雕琢成了玉器,这份再造之恩,早已将他们的忠诚度淬炼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顶峰。
别说皇帝现在下旨让他们去辽东前线与建奴换防,就是立刻下令让他们登船下西洋,去和那些传闻中的红毛夷、佛郎机人真刀真枪地干上一架,他们也敢眼都不眨地领命前行!
就在众人心潮澎湃之际,堂外传来一声悠长而清亮的通传——
“陛下驾到——!”
刹那间,大堂内所有的思绪都被斩断。
田尔耕猛地一振精神,衣袍下摆一撩,领着身后十数名锦衣卫高官,齐刷刷地跪倒在地。
紧接着,一道洪亮而狂热的声音,自他们口中迸发而出,汇成一股金石之音在大堂之内激荡不休!
“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伴随着这山呼海啸般的请安声,一道身着玄色龙纹常服的身影迈入了众人的视野。
皇帝龙行虎步,身姿挺拔,明明脸上未带任何表情,却有不怒自威的磅礴气势扑面而来,让整个大堂的空气都为之凝滞。
“平身。”
淡然而威严的声音响起。
“臣等,谢陛下!”
田尔耕再次领头,所有人动作划一地起身,垂手肃立,头颅微低。
皇帝走到堂前御座大马金刀地坐下,目光缓缓扫过阶下每一张坚毅而恭敬的面孔,开口的第一句话便如春风化雨,瞬间温暖了所有人的心。
“诸位爱卿,一年多来,辛苦了。”
皇帝没有一一细数每个人的功劳,那太过繁琐,也落了下乘,只是用高度凝练的概括,为锦衣卫过去一年的功绩做出了至高无上的定性。
“对内,”皇帝的语气带着一丝欣慰,“尔等奉朕旨意,南下肃清吏治,揪出朝中巨蠹,为国库增收数千万两,为黎民百姓铲除巨害。此功,朕心甚慰!”
简简单单几句话,便将他们所有的辛劳风险与成就尽数囊括。
众人只觉得一股暖流从心底涌起,所有的付出,在这一刻都得到了最值得的回报。
皇帝话锋一转,望向更广阔的天地。
“对外,”他的声音变得深邃,“北慑后金,西联蒙古,东探倭情,南瞰诸夷……朕虽身在高墙,却能洞悉天下风云,皆赖尔等耳目之功。”
此言一出,站在队列中的陆文昭身躯微不可察地一震。
他知道,这后半句话,有大半是在说他和他麾下那些在北地冰天雪地里用命换情报的兄弟们。
田尔耕再次从队列中走出,深深一揖,言辞恳切,没有半点骄矜之色。
“皆赖陛下天威浩荡,神机妙算,臣等不过是奉旨行事,不敢居功!”
“好一个不敢居功。”皇帝赞许地点了点头,脸上的温和之色却缓缓收敛,转为洞悉一切的严肃,“叙功完毕,接下来,谈一谈正事。”
他的目光如实质般扫过全场,让每一个触及到他目光的人都感到一阵心悸。
最后,这道目光落在了田尔耕的身上。
“田尔耕,”皇帝的声音带着决断,“朕与你提过多次的‘皇明安都府’,今日就在这南京,该定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