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皇帝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

毕自严的声音在空旷的暖阁内回荡,充满了惶恐,却也带着一丝捅破天之后的决然。

范景文也早已离座,跟着跪了下来,整个身子都在微微发抖。

预想中的暴怒没有到来。

反而是一阵笑声响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朱由检大笑了起来,那笑声清朗而洪亮,充满了说不出的畅快,又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凉。

这笑声让跪在地上的毕自严和范景文都懵了,两人愕然抬头,只看到皇帝非但没有丝毫怪罪的意思,反而亲自走下御阶,快步来到毕自严身前,伸出双手用力将他扶了起来。

“毕爱卿,快快请起!”

朱由检的力气很大,毕自严竟被他毫不费力地搀扶起身,他扶着毕自严的手臂,看着他惊魂未定的脸,心中却在暗自感慨——

谁他妈的说明朝的官员都是睁眼瞎,自己看不清大明存在的问题!

他们看得清,看得比谁都清楚!只是无人敢说,无人能说,也无人愿说罢了!

敢说的,成了东林党口中的阉党;能说的,自己就是这腐朽体系的一环;愿说的,早已被那无形的巨网给吞噬得尸骨无存了。

而毕自严肯在他面前说出这番话,本身就已经表明了态度!

“臣……惶恐!”毕自严仍自惊魂未定,被皇帝扶着,站也不是,跪也不是。

朱由检却松开了他,自顾自地在暖阁内踱起步来。

他一边走,一边为毕自严刚才那番激昂的陈情做着总结。

“所以,”朱由检的脚步停下,目光扫过毕、范二人,“在朕抄了那八家晋商,查了江南的粮商,灭了秦王之前……我大明户部的现实困境,确实是这样的。”

“无源之水!大明最主要的税基——田赋,因士绅一体优免的特权而大量流失,朝廷根本无法有效征收。水源被堵死了,再大的池子,也终将干涸。

朕虽已下旨行‘一体纳粮,官绅一体当差’,意图重新开掘这最大的水源。

可结果呢?京畿之地尚且推行艰难,到了南方,更是遭遇了无尽的暗流!

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士绅们背地里串联勾结,阳奉阴违,视朕的旨意为无物,拼了命也要护着他们那点不必纳税的特权!

这水源不是没有,而是被无数的硕鼠地主死死捂住!”

“其二,朕谓之‘无米之炊’。国库收入锐减的同时,军费、赈灾、宗禄这些要命的支出却在急剧膨胀。一边没钱进账一边钱如流水,财政赤字巨大,这锅饭,根本没米下锅。”

快步又来回折返了几趟,皇帝的声音越来越高亢。

“内外皆贼。外部有地方的官僚,有免税的士绅,有贪得无厌的豪强,有坐拥天下的勋贵藩王,他们如饿狼般疯狂侵占着大明的利源;而内部,有户部自身的官员,有管着仓库的太监,他们监守自盗中饱私囊。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是贼!”

最后,皇帝的笑变成了苦笑,语气中带着一丝浓重的自嘲。

“政令不出紫禁城!朕、户部就算制定出再精妙的财政法令,下发到地方也不过是一纸空文。地方官吏阳奉阴违,士绅豪强联合抵制,京师对地方的控制力已经降到了本朝,乃至历朝历代的最低点!”

毕自严猛然抬头,他的右拳在袖中猛然握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根根发白。

他眯着眼,以前所未有大胆的目光再次直视御座前的那个年轻人。

毕自严看到的是一张同样无比严肃的脸。

皇帝看着他,久久不语,直到毕自严几乎要喘不过气来,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在积蓄着改天换地的力量。

“国库,是池。天下钱粮,是水。”皇帝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如今,水不入池,反而处处泛滥,滋养了无数硕鼠恶蛟!。”

他凝视着毕自严,眼神锐利如锥。

“所以,朕要户部做的,不是在岸边哭喊,不是用漏勺去舀水。”

“朕要户部变成一道坚不可摧的铁闸!一道能截断所有暗流,能把天下之水尽数归于一池的铁闸!这道闸门不硬起来,大明的国祚就要被这些失控的洪水,彻底冲垮!”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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