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真心认为这位陛下是难得的中兴之主。
他们焦急地四处打探消息,试图从宫里那些沾亲带故的太监宫女口中,套出哪怕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然而,宫墙高耸,这一次,所有的消息渠道都被堵得严严实实。
他们越是探听不到,心中就越是焦急越是恐惧,怕的不仅是皇帝的健康,更怕这场好不容易开始的改革会因此而夭折。
而大明,会重新回到那个党争不休,腐朽不堪绝望的老路上去!
……
另一边,则是压抑不住的.近乎于狂喜。
钱府书房的气氛,已经截然不同。
钱谦益的脸上再也掩饰不住那份喜悦,他的手甚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天启帝落水,英年早逝。今上,又在此时‘病倒’……”他压低了声音,眼中闪烁着一种恶毒而又兴奋的光芒,“自古以来,天子不敬士人,违逆祖制,鲜有长久者!”
钱龙锡比他更为谨慎,但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同样跳动着激动的火焰。
“我等正愁新君手段狠辣,刚愎自用,我等臣子,竟无从置喙。若……天意如此……”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
“我等,正可借探病之名,行清君侧之事!一举剪除魏忠贤及其党羽,恢复祖制,重塑朝纲!”
他们的脑海中不约而同地联想到了大明历史上那些死得不明不白的皇帝。
天启帝的“落水”,泰昌帝的“红丸”……
一幕幕宫闱秘史,在他们的心中升起一个大胆,却又让他们无比兴奋的念头——
这个不守规矩,不敬士大夫的年轻皇帝,是不是也要.
若是真的如此……
那简直是天助我也!
是上天给予他们这些忠臣拨乱反正重掌乾坤的……绝佳时机!
书房内,烛光摇曳,映照着两张因激动而微微扭曲的脸,显得分外诡异。
……
只是,在这场风暴的开头。
在一开始,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一些风暴的脉络,也在同时展开着——
皇帝‘生病’的当日
禁军营地。
三百名射术最精、体力最好的士兵被秘密点卯。
他们迅速换上早已准备好的黑色便装,腰间佩戴短弩,背上负着战刀,在一名面色冷峻的游击将军的带领下,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营地,很快便消失在了浓稠的夜色之中。
同一时间,锦衣卫,南镇抚司。
指挥使田尔耕站在五百名精锐校尉面前,这些人都是从数万锦衣卫中,挑选出的最悍勇最忠诚的狼。
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冰冷而决绝。
“记住,你们的任务只有一个——听从指挥同知李若琏的任何命令!”
几乎是同一时刻,兵部那座永远堆满卷宗的衙门里,一份极其不起眼的公文,正在深夜里走着它最后的流程。
公文的内容平平无奇。
“.为协助陕西巡抚孙传庭剿匪,特从京营新军中抽调精壮三千人,由兵部武选清吏司郎中卢象升率领,即刻开拔,不得有误”
……
京城的诡异气氛,在第第十五天被推向了极致。
在钱谦益、钱龙锡等人的暗中鼓动下,几位素来以骨鲠之臣自居的都察院御史和六科给事中,终于按捺不住率先发难了。
他们联名上了一道奏疏。
奏疏的标题,写得极其骇人听闻,充满了政治斗争中那种不死不休的决绝。
——《请圣上临朝以安天下臣民之心,并严查禁中奸宦蒙蔽圣听之罪疏》。
矛头锋利如刀,直指司礼监,直指魏忠贤!
奏疏里他们引经据典,痛陈君上失联之大害,将魏忠贤描绘成了一个软禁君上把持朝政,意图二次篡逆的绝世奸贼。
这是第一刀。
是将皇帝的‘病”,与一场正在进行的“宫廷政变”正式联系起来的第一刀。
这一刀砍得很准。
它成功地将京城官场中那股压抑已久的恐慌与猜测彻底引爆了。
然而这一刀,却像是砍在了一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