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纵览史书,几无一人可比

若新君要清算自己,或是因往事猜忌,只需一道圣旨,地方官府便可将自己打入囚车,何须动用京城的西厂?

即便要动用厂卫,也该是踹门而入锁拿拷问.

这大抵只有一个解释。

想通了这一层,孙传庭心中的波澜慢慢平复,他原先对新君的所有隔空观察与推测,在这一刻,被这支诡异的队伍彻底印证!

他缓缓摆了摆手,示意惊惶失措的家人退下,甚至还有闲心对妻子温言安抚了一句:“无妨,是好事。去给我备一身干净的袍子。”

而后他才独自一人坦然面向那位西厂档头,目光中已无一丝惊慌,只剩下一种了然于胸的平静。

是啊,这一天,他其实已经等了很久。

自新君登基,他便通过各种渠道密切关注着京城的一举一动。

从罢黜阉党外戚,到雷霆手段清扫盘踞山西勾结女真的八大晋商,一桩桩一件件,都让他感到一种久违的振奋。

尤其是晋商一案,身为山西人的他比朝中任何人都清楚那些大商贾是如何“附国之疽,吸髓之蚁”,他也曾与好友秉烛夜谈,痛陈其害,却也只能空自悲叹,奈何朝中盘根错节无人敢动,无人想动。

却不想,这位年轻的新天子登基未及半年,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这颗深入骨髓的毒瘤连根拔起!

手段之酷烈,固然令人心惊。

但其背后所展现出的清醒目的与无上魄力,却让孙传庭在代县的荒僻书房里忍不住击节赞叹。

他曾在一封给友人的私信中写道:“新君行事,不拘一格,颇有高祖、太宗扫平天下之风。扫晋商,如高祖斩白蛇;用厂卫,若太宗掌玄甲。其志不在扫除异己,而在中兴大明!此乃我朝之大幸!”

一个有着如此雄心如此手段,行事如此不拘常理的帝王,绝不会容忍一个他认为有用的人才,安安稳稳地在乡下种一辈子地!

而他孙传庭对自己,有着绝对的自信。

蹉跎几岁归隐田园,看似心如止水,实则意难平!

他所等的不就是一位能建黄金台以招天下士的雄主吗?

所盼的,不就是一个能让他“提携玉龙为君死,报君黄金台上意”的机会吗?

孙传庭平静地接过那只铜筒,声音淡然却掷地有声:

“不必看了。劳烦诸位稍候,待孙某更衣,即刻随诸君赴京.“

……

思绪从回忆中抽离,重新回到这冰冷的宫墙之外。

从代县到京师,千里迢迢。

一路上他食宿皆是上乘,负责护送他的缇骑除了寸步不离的监视之外,对他本人恭敬有加,言必称先生。

封闭的马车,成了孙传庭最好的思考空间。

他将新君登基之后的所有举措,在脑海中一一串联,反复推演,试图勾勒出这位年轻帝王的真实面貌。

第一子,魏忠贤

这是最让孙传庭感到心惊的一步。

皇帝没有像天下人预料的那样杀了魏忠贤,而是留下了他。

对魏忠贤此等阉竖,孙传庭的厌恶与憎恨早已深入骨髓。

这份憎恨一方面是源于天下士人对阉党乱政的天然共愤,但更重要的是源于他切肤之痛的个人经历!

想当初,天启五年他以吏部郎中之身,正值仕途坦荡,却因不愿向这个权焰滔天的阉竖低头,更不屑与其同流合污毅然选择挂冠而去,告假回乡!

这一去几乎是亲手葬送了自己半生的前程,这份被强权凌辱报国无门的屈辱与愤恨早已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

但在北上京师的马车中,经过了无数次的推演与复盘,他竟不得不强行压下心头翻涌的滔天恶浪,以一种近乎惊悚的理智去承认——留下魏忠贤,是截至目前为止,这位年轻的皇帝走出的最高明也最无情的一步棋。

魏忠贤是什么?

在天下人眼中,他是国贼,在孙传庭眼中,他是断送自己仕途践踏士人尊严的活阎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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