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我说!别杀我!别动刀子!」
不等曹文诏开口,那牛录额真便用混合着哭腔的虏语,涕泪横流地嘶喊起来:「汗王————汗王脱了龙袍,带着十几个人,往————往北面山里跑了!他说————他说要去小凌河的上游!那里水浅,可以渡河去科尔沁草原!」
得到了想要的情报,曹文诏眼中闪过一丝快意。
他手中长刀随意一挥,便结果了那牛录额真的性命。
「亲兵营!」曹文诏翻身上马,虎吼一声,「点五百精骑!随我来!」
言罢,他不再理会这片血腥的修罗场,拨转马头,如同一支离弦的血色箭矢,带着五百名最精悍的宣大骑兵,循着那章京指引的方向疯狂追去。
马蹄卷起漫天烟尘,与地上的血水泥泞混杂在一起,直扑那片藏匿着大明最重要猎物的深山密林。
小凌河畔,水声潺潺。
皇太极一行人连滚带爬地冲出密林,眼前豁然开朗。
一条清浅的河流在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宛如一条通往生天的玉带。
「水!是水!」
饥渴与亡命的奔逃,早已让这些铁打的汉子濒临极限。
看到河水的瞬间,所有人都发出了劫后余生般的欢呼,连滚带爬地扑向河——
边,将头埋入清凉的河水中,大口大口地吞咽着。
皇太极亦被亲卫搀扶着,跪倒在河滩上,用手捧起河水,贪婪地浇灌着几近龟裂的嘴唇。
冰凉的河水入喉,让他那因恐惧与疲惫而几近燃烧的五脏六腑得到了一丝久违的慰藉。
他擡起头,望着对岸那片广袤的土地,眼中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的微光。
只要过了这条河,进入科尔沁的地界,天高地阔,明军再想抓住他,无异于大海捞针!
然而,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咻咻咻!」
尖锐的破空声骤然响起,数十支羽箭如阎罗勾魂的铁帖,从他们来时的密林中爆射而出!
「噗噗噗!」
几名正在饮水的巴牙喇死士猝不及防,后心、脖颈处瞬间被利箭洞穿,连哼都未哼一声便一头栽倒在河水里,鲜血迅速染红了清澈的河面。
「有追兵!保护汗王!」
剩余的十几名亲卫反应神速,嘶吼着抽出腰刀,翻身而起,如同被激怒的群狼,将皇太极死死地护在中央,组成了一道绝望而悲壮的血肉人墙。
林中,马蹄声由远及近,如催命的鼓点。
三百余名身着明军骑兵呈扇形包抄而出,张弓搭箭,黑洞洞的箭头,遥遥锁定了河滩上这最后的困兽。
为首一员大将血甲罩身,煞气冲天,正是曹文诏!
「杀!」
曹文诏没有半句废话,手中长刀向前一指。
明军骑兵发出一声震天怒吼,如猛虎下山般,直冲而来。
那十几名巴牙喇死士亦发出了生命中最后的咆哮。
他们自知必死,却无一人后退,以血肉之躯迎向了数十倍于己的钢铁洪流。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杀。
这些早已是强弩之末的勇士,在如狼似虎的明军骑兵面前,他们的抵抗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刀光剑影之中,人头滚滚,残肢横飞。
一个接一个的建奴士卒被无情地砍翻在地。
他们的鲜血将这片河滩彻底染成了刺目的殷红。
曹文诏策马缓缓前行,他的自光早已越过这最后的血战,死死锁定了那个瘫坐在河滩之上,连站立都已无力的人影。
他看到那人,本能地想要去拔腰间的佩刀,然而他的手颤抖得太过厉害,数次尝试,竟连刀柄都未能握稳。
终于,最后一名亲卫被长矛洞穿了胸膛,不甘地倒下。
整个河滩除了倒毙的尸身,便只剩下皇太极一人。
曹文诏在皇太极面前勒住战马,战马不耐地打着响鼻,前蹄刨动着被鲜血浸湿的沙石。
他居高临下,俯瞰着这位曾经搅动天下风云的一代枭雄。
他缓缓下马,解下腰间的马鞭,一步步走到皇太极面前,用鞭梢轻轻挑起他的下巴,强迫他擡起头来。
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