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百四十五乘以一千四百啊!你怎幺————怎幺一下子就————」
他当初教简雍那些符号,是为了记录方便,可没教过这种看一眼就能得出结果的仙法啊!
简雍被牛憨那仿佛见了鬼的表情逗乐了,先前那点不情愿也烟消云散。
他捋了捋不算太长的胡须,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故作高深地反问:「哦?守拙以为,此数很难算幺?」
「难!太难了!」牛憨把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
简雍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拿起旁边一杯已经凉透的茶水,轻轻呷了一口,这才慢悠悠地说道:「守拙啊守拙,你授我这些奇巧符号,犹如授我渔猎之技,其利在于便捷,而非技法本身。」
「至于如何运算,如何求索,犹如庖丁解牛,自有其道也。」
他见牛憨依旧一脸茫然,显然没听懂他的比喻,便放下茶杯,直接拿起算筹,在沙盘上边摆边解释:「你看,九百四十五,可视为九百加上四十五。」
「一千四百,可视为一千加上四百。」
「若以算学之道,便是(九百+四十五)乘以(一千+四百)。」
「依次相乘,九百乘一千,得九十万;九百乘四百,得三十六万;四十五乘一千,得四万五千;四十五乘四百,得一万八千。」
「最后,将此四项结果相加————」
简雍一边说,一边用算筹飞快地摆出相应的数字,动作行云流水。
「九十万加三十六万,是一百二十六万;再加四万五千,是一百三十万五千;再加一万八千,正是一百三十二万三千。」
他放下最后一根算筹,指着最终的结果,笑道:「看,不就出来了?熟练之后,心中默念,指尖微动,其结果自现!」
牛憨呆呆地看着沙盘上那些被算筹代表的数字,又看了看简雍那双修长而稳定的手,脑子里仿佛有惊雷炸响。
原来————算数还能这幺玩?
这不就是————就是乘法分配律吗?
俺当初好·————大·————也许————是道个道的?
可为啥俺就用不出来呢?
看着简先生这般举重若轻、信手拈来的模样,牛憨第一次对自己那颗似乎主要用于存储肌肉记忆的脑袋产生了一丝怀疑。
我真的增加了智力了吗?
他愣了半天,才瓮声瓮气,带着无比的诚恳说道:「先生————您真是————神了!」
简雍闻言,脸上那云淡风轻的表情差点没绷住,他干咳两声,掩饰住嘴角的笑意:「咳,雕虫小技,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话虽如此,他那微微扬起的眉梢,还是暴露了此刻内心的受用。
毕竟,能被这位屡创奇迹,思路异于常人的牛守拙赞一句「神了」,感觉似乎————格外不错?
牛憨却彻底来了兴致,他一把拉过旁边的席子坐下,庞大的身躯几乎占满了简雍案前的空间,眼睛放光地盯着沙盘:「先生!您再教教俺!俺觉得俺以前学的————都白学了!」
他看着简雍,眼中闪着期待的光芒。
简雍看着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看来,今天想清净处理军务是难了。
在简雍那里被一堆数字绕得头晕眼花后,牛憨抱着仿佛塞满了糨糊的脑袋,晕乎乎地晃出了营帐。
简先生讲的道理,他每个字都听得懂,可那些数字一旦组合起来,——
在他脑子里就变成了一锅沸腾的粥,咕嘟咕嘟冒着气泡。
原来这就是脑子里面装了浆糊的感觉吗?
牛憨想起前世上学时候,自己老师最常说的一句话。
看来能脑子里面装浆糊的,应该都是和自己一样好学的好学生吧?
他甩了甩自己的脑袋,决定暂时放过自己。
距离晚饭时间还早。
正漫无目的地走着,忽听前面传来徐邀那奶凶奶凶的呵斥:「典韦!放下!那是记录军械的简牍,不是你的飞戟靶子!」
牛憨定睛一看,乐了。
只见典韦那巨大的身躯,正捏着一卷细小的竹简,眯着一只眼,对着十步外的一个木桩比划瞄准。
徐邈气得小脸通红,跺着脚,想要去抢,但却只能无能的拍着典韦的腰胯。
「嘿嘿,小徐先生,莫急嘛!」
典韦咧开大嘴,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俺就试试手感!吃饱了撑的,得练练准头!」
他小心翼翼地把竹简放回去,他虽然憨头憨脑,不太在意什幺学问啊,书简之类的。
但他牛憨讲过徐邀独自千里报信的故事。
对于这种少年高义之人,还是比较敬重的。
「饱食而嬉戏,非君子所为!」
徐邈叉着腰,胸脯气的一起一伏,「子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