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义眉心未动,心底却泛起微波。
碧蝗语声悠悠,又续道:
「后来道左相逢,理路有别。」
「玄蝗子言,众生如草芥,食之可成大道。」
「金蝉子言,众生皆苦,渡之方得正果。」
「于是知己成仇,一战之后,玄蝗子与其部众皆被封于地底。」
「而金蝉子借此功德,方才得了机缘,拜入我佛如来座下,成了佛前弟子。」
说到此处,风从檐隙穿过,院中一派清寂。
姜义目光微远,良久,才淡淡问道:
「若有机会,那玄蝗子真会来寻我等报复?」
碧蝗沉吟片刻,声音带了几分苦涩:
「玄蝗子此妖,睚眦必报。」
「金蝉子将其封印之后,曾立下大誓愿,若其肯悔,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可如今千年万年过去,它心不改,恨犹炽。」
「近来,闻金蝉子下凡渡劫,竟以自损元气为代价,强破封印一角。」
「放出亿万蝗虫,遍行天下,只为寻那转世之身,以报当年封印之仇。」
碧蝗声渐低,语气如铁:
「以它那脾性,若知这场劫被我等所阻,必不惜一切代价,前来报复。」
姜义至此,方才明白,那碧蝗急着回浮屠山的缘由。
心头微凛,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淡淡问道:
「那玄蝗子既出不得,他手下那些个大将,又是何等本事?」
「很强。」
碧蝗的声调,第一次带了几分真切的忌惮。
「若是全盛之时,你我这般道行,皆不及望其项背。」
「只是如今,它们同样被岁月侵蚀,气机多有衰败。至于到底如何……便难断言了。」
姜义听罢,心弦又紧了几分。
只是到了此处,问得再多,也无甚意义。
问得深了,不过是徒添烦心。
他便一转话头,语气又回到那种平平的闲谈:
「说来,家中有个孙儿,唤作姜锐。如今也在浮屠山,受禅师照看。」
「若大师回山后有缘遇上,还望多加关照。」
「施主放心。」
碧蝗应得干脆。
它那双碧玉般的薄翅微微一振,风声细若丝线,只留下一句:
「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话音未落,身影已化作一缕青光,倏然没入天际。
姜义目送着那点光消散,院中风起,檐角的雪微微落下。
他又站了片刻。
心头终究添了几分紧迫,却也只是一叹而过。
这等事,愁也无用。
真要有人寻上门来,你就是愁到白头,也躲不过去。
说到底,还得靠自家这点本事,够不够硬。
此后,姜义的修行,便愈发上了心。
每日里盘膝吐纳,搬运丹力,炼那一缕脾土浊气。
一丝一毫,也不敢再懈。
除此之外,他对屋后鸡窝里那三族灵鸡,也添了几分殷勤。
那片化龙草,他亲自侍弄得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