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僧本无灭祸之能。所凭的,不过施主所赐丹药之力。」
「那药性在蝗群中一代代传衍,侵蚀其气血寿元,使其早衰早亡罢了。」
姜义闻言,轻轻一点头。
他记得当年,曾以禽鸟之目遥观,那铺天盖地的蝗潮,如何在数日之间,从盛旺如焰,到灰飞烟灭。
那景象诡谲非常,至今想来,仍觉唏嘘。
碧蝗又道:
「如今,那药力已遍及群体。」
「就连封印地底的玄蝗子本尊,怕也难以幸免。」
说到这儿,声气微顿,似叹非叹:
「只是……总有那几只血脉特异、修为深厚的妖蝗,寿元本就绵长。」
「岁月之法虽蚀其根基,却难立时斩断其命。
「它们,还能苟延些时日。」
语毕,气息一缓,带上几分尘定之意:
「这些,已非贫僧所职。此行之愿,至此已圆。」
停了片刻,碧蝗的声音再次响起,平和中自有一丝出尘:
「贫僧欲回浮屠山,随禅师潜修。」
「今日路过贵地,不过是来向施主,道一声别。」
姜义听着它那番滴水不漏的话,神色未改,只淡淡一笑。
「回山潜修,」他道,目光仍落在前方几枝光秃的枯桠上,
「还是回去……避难?」
语气平平,却甚是直接,不带半分转圜。
肩头那只碧蝗,静默了片刻。
良久,才有一声轻叹,自它喉间逸出:
「施主慧眼。」
那声音比方才沉了几分,带着一缕说不出的郁气。
「玄蝗子乃上古凶名在外的大妖,神通深不可测。」
「虽被封于地底,气息仍盛,其座下妖虫,亦不在少数。」
「贫僧也不敢断言,此番灭蝗之事,会不会被它溯源而知。
「故此……须早归浮屠山,以避锋芒。」
话音渐低,终以一声淡淡的劝慰收束:
「此来,只为告知一声,施主,凡事小心。」
姜义闻言,心头微沉,却未显于色。
果真如此。
但他眉眼之间,仍带着几分从容。
天塌下来,总有人高些。
自家毕竟背靠后山。
山中那位,又与姜钧牵了几分气机。
真到万不得已,往山里一避,也算有个去处。
这念头不过一闪而过。
他仍望着前方,语气平稳,带一丝浅意的调笑:
「蝗大师既是旧识,想来对那玄蝗子,也颇有了解。」
「可否说来听听?我等也好,留个心眼。」
那碧蝗此来,显然早有准备。
它双翅轻振,薄如蝉翼,微微一颤,便有声音自心底荡开,语气沉远:
「玄蝗子,非寻常妖物,乃上古异种。」
「曾与一人,共论玄法,相知甚笃。」
「那人,便是亿万蝗虫口中,口诵不绝的金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