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皮上,墨迹早淡,却仍依稀可辨。
两个字,朴实无华:
《医药》。
姜锦随手翻开那卷旧书。
纸页已微泛黄,墨迹却仍沉稳如初,带着一股药香中混杂的木气。
姜义立在一旁,袖手垂目,神念悄然分出一缕,随她一道细看。
起初,祖孙二人皆以为不过是寻常医书一册。
毕竟,当初大儿姜明离家前,也曾给李文雅送过几张不知从哪弄来的药方,想来是差不多的东西。
然而,翻得不过数页,姜锦那双秀眉便轻轻蹙起。
姜义神色也渐凝。
书中所载,竟无一字言望闻问切,无一方论药石丸散。
所述之法,全是以真元催药性,以神念调气血。
如何令草木识人心,如何使药力随脉走。
一句句看去,既似医理,又似修行。
其间亦有几帖所谓「仙方」,所用药材多为山中常见之物,可那注解里却分明写着:
「药为引,法为主,若心神不齐,药反为毒。」
姜义看至此处,眉梢微挑,心头已是微震。
再细一品那字句的气韵,早没了凡间方家的笔意。
他心念一动,忽地明白过来。
这并非医书。
而是一门以医入道的「法」。
与土行、壶天、驭禽诸术一样,是正经的神通门径。
姜锦原本便有医术根底,读到此处,自也察觉到了其中奥妙。
她指尖轻颤,抚在那页书上,神色间有抑不住的激动,
那双眼里,仿佛有光在流转。
「钧哥儿……」她擡头,声音都快了几分,「这卷书,你是在哪儿得的?可还有别册?」
姜钧被她一问,倒像是被阳光照了个正着,神色一窘。
连忙别开视线,盯着石阶下的一丛青苔看,语气含混:
「就……在山道边捡的,旁边也没见别的。」
姜义瞧着那孩子神色,心下已然明白。
他知姜钧不欲多言,便也不点破,只轻轻一笑,替他接了话头:
「既是机缘,便是你的。问那幺多做什幺?」
他伸手,在那册《医药》封面上轻轻一点。
「好物,难得。既然到了手里,便当珍惜。眼下最要紧的,不是追问来处,而是好好参悟。」
他顿了顿,转而看向自家孙女,目光和煦而深远:
「此法与你气性相合。去请你姑姑、姑丈来,一家子合力,助你一观此法。若真能参出个所以然,也不枉这一桩缘分。」
语罢,又似想起什幺,笑意更深几分:
「等你日后学成,去了洛阳,也可将这门法子传与你娘亲。她这些年钻研医道,若得此法点化,说不得,能另开一脉。」
姜锦听得这一番话,神色一亮,眸光仿佛被春水照过。
方才那点追根究底的心思,也被这话冲散了个干净。
她重重点头,眉梢带笑,唇角泛起一抹难掩的喜色。
旋即一掐法诀,脚下便有白云生起,软软托着她的身形。
那云团起初还有些不稳,轻轻一晃,便将她托出院门,顺着山风悠悠飞去。
夕阳正斜,山间枫叶翻红。
她衣袂翻飞,神色专注,那股急切劲儿,倒像是要立刻将这桩喜讯,送去与人同享。
而树下,姜义与姜钧对视一眼。
前者抚须微笑,后者则轻叹一声。
(本章完)